宫里那位的命令老早就传到了禁军这儿,要说这些个老油子完全不知情那是没人信的。但洛清河这个名字放到大梁的任何一处都是足以震慑四方的存在,把这么个统帅放到禁军来,先不说旁的,单是洛清河迟了这么些日子才来,就足以让他们认定了一个念头。
这位雁翎统帅瞧不上他们这群混子。
可是今日洛清河就这么好端端地站到了他们跟前。
不知道谁先反应过来,三两下扶正了戴得歪七扭八的发冠,凑到跟人跟前点头哈腰道:“见过将军!”
紧跟着就是此起彼伏的见礼声。
但没等这阵声音消下去,洛清河忽然抬了手,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停下。
“虚礼不必。”她拇指摩挲过刀镡上的红色珠玉,道,“劳烦诸位拾掇一下自个儿,同我往校场走一趟了。”
这些人不敢多话,纷纷开始收拾东西,提靴的提靴,翻刀的翻刀,总之干什么的都有。
洛清河没特意看,扫了两眼就先出了门。
值守的那个少年见她出来,又依稀能看见院子里头陆陆续续出来的人,眼里似乎闪着不一样的光彩,一扫了先前的颓色。
“大人……哦不,将军是要去校场吗?”
少年人哪里忍得了这样暮气沉沉的日子,洛清河看了他一眼便能猜出来他心里头在想什么。她把刀扣在了腰间的扣带上,点了下头。
“你也不必在此值守了,一道过去吧。”
“啊?”少年闻言赶忙摆手,惶恐道,“那不成的,今日我轮值,办事房若是没人,万一……”
“万一什么?”洛清河笑笑,“万一遭了贼?你倒是瞧瞧,贼来了这儿,能拿走些什么?”
禁军闲置了这么些年,城防的活儿给了羽林卫,他们就只能帮着给六部打打下手,有的时候户部克扣银钱,就顺势把俸禄一再缩减。里头那些个军户喝的都是酒肆最廉价的酒,整个办事房看起来就差没说家徒四壁了。
相比之下是真穷。
少年犹豫了片刻,深吸了口气道:“欸!我去!”
素日冷清的校场今日终于有了点人气。
宗平先一步拿了名册和牌子来了这边,洛清河策马过来的时候他刚把这边一盘散沙的人给聚起来。
“主子。”他过去牵了马,等到洛清河翻身下来才继续道,“少了不少人。”
“嗯。”洛清河没管他要名册,她四下看了看,过去轻巧地翻上了点将台。
禁军的那些老油子们姗姗来迟,见她上了点将台,这才三三两两地站做了几行,但还是懒散,到处都是窃窃私语声,听得宗平这个见惯了雁翎铁骑的人不住地皱眉。
然而下一刻,一把刀直接插入了最前排的禁军百户的脚下!
人群一片哗然,宗平倒是立马反应过来往点将台上看。
刀上的红玉在日光下泛着光亮。
女子含笑的声音就这么飘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禁军的诸位兄弟,外头日头不错吧。”
洛清河一手还搭在刀鞘上,她看着下面的人纷纷抬头,脸上的笑意这才一点点散下去。
“酒醒了么?”
作者有话说:
嗯……以后看文应该可以直接看了。
第16章 宫墙
离刀最近的那个禁军百户猛地打了个哆嗦。
长刀寒芒冽冽,这一下像是插在每个人心口,叫人不住得觉得喉咙一紧,眼睛似乎也被刀锋刺痛了。
洛清河踏入办事房的时候言笑晏晏的,说话也和气,这样的外表太容易迷惑人。这一刀是提醒,更是警告。
她是武将,是雁翎的统帅,纵然卸了那身战甲,弃了厚重的鬼头刀,她也还是个将军。
新亭从来就不是摆设。
那双带笑含情眼下藏着的是北地的寒峭。
人群哆嗦着想跪下请罪,却又听见点将台上传来声音。
“跪什么?”
禁军的军士们面面相觑,满眼的畏惧与不解,就连惯常糊弄巡察的这些个老人都拿捏不准该如何。
宗平在心里暗笑,但他面上没显露半分,反而是绷着脸走上前拔出了深深刺入地面的新亭。他提着刀走近了点将台,把刀向上一抛。
洛清河抬手稳稳接住了刀,她把刀收回鞘中,道:“天子有令,劳烦诸位日后暂且在我手底下领着职了。但我虽拿了牌,却不代表我就是吊着你们身家性命的主子,你们的主子只有金阶之上的那一位,故而,你们跪的人不是我。”
“我是来教你们如何做‘军’,不是来用你们打仗的。但既然是教,那就按规矩办事。”
台下一阵私语,紧跟着就有个禁军百户站了出来,喊道:“卑职见过将……总督大人!”
有了领头的,这些个人在这帝都的浑水里摸爬滚打也不是一两天了,自然知道该如何拿捏分寸。
洛清河也没想着说一两句就把早就散了的人心聚拢起来,她有自己的考量在,禁军闲置这么久,要拉起来绝非一时之功。
恩要施,威要立。
她侧过头,道:“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