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至阁前,便见内侍宫女侍卫候了一院,可见圣上与长公主有多挂心,王书琴先与为首的内侍行礼说明缘故,那内侍进去通报一番,又准了二人?进去。
丽水阁的正厅坐满了人?,为首的则是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长公主和另外一位抽抽搭搭的妇人?坐在皇帝身侧,那妇人?五旬年纪,生得极为富态,却是满面哭容,瞧她眉眼?深长,面阔额宽,不是很?好相?与的角色。
余下还有几名伴驾的宫妃,及王怡宁等人?,王怡宁瞧见二人?进来,轻轻朝她们招手,谢云初和王书琴默默行礼,退至王怡宁身侧,长公主还在宽慰端王妃,看了谢云初二人?一眼?没有做声。
这事怨不得谁,要怪就怪清场侍卫失责,只是那玩意儿?又细,嵌在草丛里不曾被发觉,也不奇怪,不过此时无处撒气,皇帝只能问罪负责清场的虎贲卫副指挥使,
“那付玄平日是个?最细心的,昨日却是疏忽大意,朕已责了他,回头?再处置他。”
当年端王自刎后,朝中?一些臣子并不太服气,端王妃主动拥戴皇帝,替皇帝平了不少掣肘,皇帝记着这份情,这些年对端王妃母女宠幸有加。
端王妃膝下只此一女,视若命根子,只顾流泪道,“什?么罚不罚的,都不紧要,得先把人?治好,任那毒针留在体内,我儿?恐命不保......”
皇帝何尝不愁,太医院手法老道的疗伤圣手,如今年近七十,老眼?昏发,底下年轻人?要么手法不稳,要么年纪太轻,况且都是男子,有辱郡主清誉,故而陷入两难。
长公主吩咐身侧一女官,“即刻派人?回京,请民间女医。”
女官回道,“奴婢已遣人?去了。”就是不知何时能回,毕竟郡主的伤势耽搁不得。
端王妃急得泪如雨下,“陛下,这行宫里也来了不少人?,您能否寻个?手巧的女子来,只要心细没准就能拔出来。”
端王妃身边的侍女都试过,那针太细,嵌入肉里压根寻不着,一夹疼得福园郡主痛哭流涕,众人?束手无策。
这时,谢云初悄悄与王怡宁耳语,问她是否见过福园的伤口,王怡宁正回她,二人?说话被端王妃听?到,端王妃忙问,“可是有法子?”
长公主闻言严肃地看了谢云初一眼?,替她回道,“她们二人?昨日与郡主打马球,心优郡主伤势,没有其他的意思。”
谢云初明白了,长公主不希望她掺和进来,事成自然?是好,事不成难担干系。
于是,二人?立即垂首不语。
可惜端王妃眼?尖,认出了谢云初,“长公主殿下,这位是府上的少奶奶吧,我早闻她贤明,一手双面绣冠绝京城,如此灵巧的姑娘不如让她试一试
PanPan
?”
冠绝京城不过是客套话,但谢云初的手艺着实很?不错。
端王妃已经开口,长公主不能不给面子,她看向谢云初,“有把握吗?”
谢云初倒是从容,“孙媳试一试。”
她刻鬼工球时,讲究的就是手法老道,心思细致,这个?活儿?除了她,短时内还真寻不出第?二个?来。
长公主颔首,只是她没有立即准许谢云初进去,而是事先问过端王妃,
“嫂嫂,我这孙媳人?最是能干不过,但此事非比寻常,她不曾学医,万一有不周到之处....”
长公主话音未落,里面传来福园郡主大呼小叫的哭声,
“姑姑,我信她,无论是何后果,我都认了,您让她进来帮帮我吧。”
端王妃何尝不知长公主的顾虑,忙道,“她是来救急,我怎会不分?青红皂白,无论如何记她的情,殿下便让她去吧。”
长公主抬了抬手,王怡宁便要同?谢云初进去,长公主却是把王怡宁一拦,“你就在这等着。”
王怡宁不放心地看着谢云初,谢云初朝她颔首,镇定进了里间。
里头?还有四五名太医在商量解毒药方,听?说谢云初要拔针大都退了出来,隔着一三?开的座屏,福园郡主趴在软塌上,她看不到谢云初,余光却往这边瞥,“你尽管试,我信你。”
人?总是无条件信任比自己厉害的人?。
福园郡主昨日见识了谢云初的能耐,她右手又稳,左手手法又精湛,是眼?下唯一的希望。
侍女纷纷让开位置,伺候谢云初净手,替她挽起袖子,帮着用夹子固定好,方退去一侧,谢云初来到福园身后坐定,吩咐一人?掌灯靠近,“郡主,您侧过身来,将背朝着我。”
福园便扭身侧向里侧,谢云初又吩咐一侍女跪坐在床榻牢牢控制住福园郡主,外头?一名太医立在屏风外简单跟她讲述流程,
“小案上那无色的药碟里是麻沸散,您先洒药上去,待郡主觉着背身麻痹,您再动手...”
谢云初一一照做,待福园感?受到背部僵硬,她右手执刀,左手执夹子,先将伤口清理,再一处处寻到那银针头?,一点点将之从□□里钳出来。
疼是疼的,但福园郡主忍住不动,她咬着侍女的衣裳,将头?磕在侍女膝盖,呜咽哭出声。
明亮的灯盏下,谢云初神情分?外冷静,专注,一丝不苟,双手更是有条不紊一点点拔除银针,手都不带抖一下,眉峰也不见任何波动。
身旁的女官丫鬟无不称赞。
两刻钟后,谢云初大功造成,出来时,衣裳湿漉漉的黏着后脊,汗水淋漓而不自知。
她神色依旧温婉而沉静,朝皇帝施礼,“陛下,臣妇幸不辱命,已将银针取出。”
皇帝抚掌一笑,“好,”上下打量她一眼?,出落得清致脱俗,最难能可贵的是那份静水流深的气质,这让他想起了王书淮,“很?好,朕要赏你。”
长公主在一旁笑道,“小孩子家的帮一点忙,不值得陛下上心。”
端王妃进去看了一遭,得知谢云初不仅取了针,还帮着福园处理了伤口,喜极而泣,出来便夸道,“天底下除了陛下,再没人?眼?光比得上长公主殿下您,您当初慧眼?识珠替淮哥儿?娶了这么好的媳妇,真真比亲祖母还要亲。”
一句话把长公主给谢云初都给夸了,长公主身心通泰,这些年哪个?背地里不骂她苛刻继子,当初那王寿夫妇不是还嫌弃她没给王书淮定个?勋贵门阀的媳妇,谁都想要贤名,长公主亦是如此,今日谢云初也算是给她长了脸。
说到当初那门婚,长公主确实有私心,以王书淮的身份,的确可以挑一名门阀世女,可长公主看出来王书淮野心不小,不愿其羽翼过丰,不好掌控,便挑了门第?清贵却无实权的谢家,恰恰那谢云初生得貌美,才艺卓绝,简直是不二之选。
如今看来,王书淮福分?不浅。
待谢云初回到别苑,皇帝和长公主先后送了赏赐来,皆是绫罗绸缎与金银珠宝,虽然?这些好东西库房也有,但意义不一般,以前那些都是王书淮得来的赏赐,今日这些是她自个?儿?挣的,与王书淮无关?,过了片刻,端王妃那边也送来一对翡翠对镯,一套点翠的头?面,皆是价值不菲。
连王怡宁也许了不少好东西,待回京送给她,说是感?激谢云初替她解决了麻烦,保住了郡主之位,光这一日,谢云初收礼收到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