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贵见他无动于衷,继续添了一把火,“姐儿这几日闹得很,连小的在外院都听到她喊在爹爹呢,您已多日不曾去后院,不惦记着夫人,也得惦记着姐儿吧。”

明贵忽然觉着,谢云初晾晾王书淮是?对的,虽说主子?忙是?真忙,但去后院看了一眼?妻儿的功夫还是?有的。

王书淮经这么?一提醒,便想起了谢云初的话,若她真想和离,他必不会让她带走珂姐儿,那可是?他的嫡长女,这个念头一起,王书淮起身往后院去。

灯火绰绰约约在风中摇晃,王书淮负手来到春景堂院门口,院子?四处弥漫着清新的艾草香,廊庑角落搁着一个木架子?,上头摆放着珂姐儿一些玩具,庭院内还有各式各样的花盆,红红火火的花骨儿拥簇在一块,五光十?色如蒸霞蔚,不远处的水缸蓄着一池早荷,粉嫩嫩的花骨朵从碧绿的荷叶下探出半个头。

甚至还有似有似无的银铃般的笑声。

处处都是?她们母女生活的痕迹。

手忽然垂了下来,仿佛有轻羽拂过坚实的心房,王书淮踏上了廊庑。

林嬷嬷高高兴兴将他引入,没成想王书淮立在门外,只问她,“珂姐儿何在?”

林嬷嬷嘴上笑意一顿,是?来看孩子?的。

王书淮立在廊庑下,眼?神分明,没有进正房的打?算。

林嬷嬷却?是?僵硬地?往正房次间指了指,

“姐儿今个儿还没睡,闹腾着呢,少奶奶在哄她。”

王书淮沉默了一会儿,负手踏了进去。

东次间内,谢云初搂着珂姐儿在罗汉床指着画本给?她看画,小家伙眼?神四处溜达,一点都不专心,谢云初便捏了捏她圆鼓鼓的面?颊,“再这般调皮,娘不教你了。”

帘外的王书淮听了这话,脚步又是?一顿,迟疑了一下,他还是?冷着脸进了屋。

谢云初看到他并不意外,王书淮偶尔得了闲也会来看珂姐儿,她抱着孩子?起身,“二爷来啦。”

王书淮对上她的目光,一如既往温柔娴静,看不出半点端倪。

若不是?那日亲耳听见,他只当一切是?自?己的错觉。

王书淮径直从谢云初怀里接过孩子?,抱着她在罗汉床上玩,谢云初发现珂姐儿看到爹爹明显兴奋多了,站在他怀里扑腾扑腾笑,

小没良心的,果然不识好歹。

谢云初拂了拂被珂姐儿抓乱的金簪,先给?王书淮斟了一杯茶,随后在他对面?的长条几后坐着看账册。

不一会,冬宁进来又送了一本账册给?她,“这是?奶奶的嫁妆单子?还有聘礼单子?。”

王书淮听到这,瞥去一眼?,谢云初接过账册一面?认真翻阅,一面?拨珠算账。

王书淮眼?神幽深。

一会儿说不教导孩子?了,一会儿算嫁妆聘礼单子?。

她什么?意思?

王书淮以前从不在意谢云初做什么?,今日罕见开口问,

“怎么?突然算起账目来?”

谢云初正在劲头上,头也没抬回道,“就是?想算算手头有多少余钱。”

买地?花了一千八百两,她手头紧得很,到明年新的漕运水关开起来时,她计划建一栋货栈,专供各商户囤货并在此售卖,她脑海隐隐有些念头,现在打?算筹银子?。

谢云初心里有了成算,把聘礼单子?踢除,递给?冬宁,“聘礼单独造册,别?跟我的嫁妆单子?相干。”

聘礼虽是?给?她的,她却?不想动用王书淮的银子?,将来留给?孩子?便是?。

谢云初没避着王书淮是?因为,丈夫对库房账目一类一向信任她,且他从不在意这些他所谓的细枝末节。

她却?不知,这话对于王书淮来说,坐实了她和离的打?算。

呼吸几乎微不可闻,他安静了许久。

甚至连孩子?往他衣襟上糊了一口口水都不曾发觉。

还是?谢云初听得孩子?做坏事得逞时的咯咯笑,抬起眸方发现这一幕,王书淮那张脸分外平静,谢云初反而笑了,递了一块手帕过去,

“二爷,胸襟沾了口水,您擦一擦吧。”

王书淮没有接,垂眸瞥了一眼?,先将孩子?搁在罗汉床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方慢慢拾起桌案上搁着的一条汗巾子?把那儿擦了擦。

谢云初算看出来了,王书淮有些不对劲。

她咬着笔头看着王书淮笑,“我这是?得罪二爷了?”

王书淮胸臆如堵。

“没有。”他摇头,并不想承认那些话让他不适,他挺拔坐在罗汉床沿,任何时候都是?那副不动如山的姿态,眼?神锐利地?望向她,罕见带着穿透力,

“倒是?夫人,是?否对我有所不满?”

不然为何口口声声喊和离。

谢云初有些讶异,以前王书淮也温和含笑问过类似的话,“夫人,我公务繁忙,若是?有不到之处,你必要告诉我。”她总觉着丈夫无比体贴,即便受了委屈也不舍得去麻烦他。

但今日他的语气神态明显不同。

“您为什么?这么?问?”

王书淮内心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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