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心?痛如绞, 既是悲金嫂子,也是悲自个儿,更是悲那些任劳任怨的女人。

金嫂子的婆婆柳氏不知哪去了,丈夫更是躲在灵堂后面的小茶室喝茶,瞧那神色不像死了妻, 反倒像是脱了桎梏,神情无比松快, 妻子灵柩尚未出府, 他便?已调戏丫鬟来。

谢云初替金嫂子不值,出了殡后,着人暗中盯着那季二爷,妻子去世丈夫得守期一年, 那季二爷如何忍得住,果然悄悄去了烟花柳巷,谢云初逮着了机会,吩咐王家戒律院的婆子护院将人逮了个正着。

季二爷没有官职,朝廷不管这样的事, 那谢云初来管。

这一日,夜色如水, 天刚暗下来,廊庑下燃起了零星的灯火。

季二爷被两名护院给拖了进来,双手?双脚用粗粗的绳索给勒紧,再把人往凳上一摁,便?是动弹不得。

那柳氏闻讯匆匆搭着丫鬟的手?蹒跚跨进门槛,远远地便?朝谢云初喊道,

“淮哥儿媳妇,你这是做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捆回了王府,这是嫌王家的脸丢得不够大?嘛。”

谢云初坐在厅堂内,悠悠捏着茶盏,皮笑肉不笑道,“我不过是按照家规处置,您老?人家不教导儿子,怎么还派起我的不是来?”

“王家家规,妻子病逝,丈夫守丧一年,若有犯戒者,重重惩处,未到期限续弦,逐出家门,纳妾者扣月银三年,杖责三十板,在外头寻花问柳者,杖责三十板。”

“来人,给我把他拖下去,狠狠地打!”

柳氏心?凉了半截,转身见儿子被捂着嘴拼命朝她使眼色,柳氏心?急如焚,想着过去与姜氏交情不赖,也惯爱在姜氏跟前奉承,立即遣人去姜氏处通风报信,请姜氏来治治媳妇。

姜氏尚在琉璃厅与四太太等人喝茶,大?家伙听了这事,纷纷赶来戒律院。

太太们跨进院子,便?见三开的厅堂内端坐着一人,一身月白绣兰花纹的提花缎面褙子,外罩石青色绣缠枝纹的宋锦短褂,盘着八宝百合髻,头插彩凤戏珠步摇,姿态雍雅,端得是不怒自威,不是谢云初又是谁。

柳氏哭了一阵,见板子毫不留情鞭笞在儿子身上,心?肝儿都在颤,等了半晌,终于盼到姜氏,连忙扑了过去,

“天可怜见的,这种事哪家没有,偏生咱们家便?很当回事,一年内不能纳个妾,更不能续弦,去去烟花柳巷也无妨嘛,姜嫂子,您这媳妇太嚣张了,您可得管管。”

姜氏远远瞄着谢云初,见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哪里敢管,讪讪地将柳氏推开,“瞧你,怎的不约束下季哥儿,出了这样的事,丢了王家的脸,当家的媳妇依家规处置也是顺理?成?章。”

柳氏又往三太太和四太太瞧。

四太太立即将脸别开,她就是来看热闹的。

三太太更没好?脸色。

一行来到廊庑下,谢云初也起身迎了过来,她朝几位长辈屈膝一礼,面平如水没有半分解释的意思。

三太太眼里也揉不得沙子,听了嬷嬷禀报经过,怒道,“确实?该打,那侄儿媳妇素来不辞劳苦,别说?是守丧一年,便?是今后再也不娶也是值得的。”

柳氏闻言顿时大?惊,“那可使不得,您这侄儿还年轻,方过三十,寡妇改嫁,鳏夫续弦乃是人之?常情,怎么偏生他就不成?。”

只?是三太太这话一说?,柳氏再也不敢给儿子求情。

庭院正中,两名护院扬起板子重重往季二爷屁股上抽。

季二爷方叫了三声?,人便?昏了过去。

柳氏见状,一会儿扑过去阻拦护院,一会儿过来朝姜氏等人求情,手?忙脚乱,连着细心?装扮的妆容也都哭花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季二爷平日便?是个酒囊饭袋,被美色掏空了身子,三十板子下去不死也得残废,柳氏哭天抢地,见几位太太无动于衷,立即亲自去寻二老?爷,人刚跨出穿堂,便?见南府两位老?爷子簇拥着国?公爷往这头来。

柳氏瞧见国?公爷如同看到救星,当即便?扑跪在国?公爷面前哭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国?公爷,还请您救救季儿的命,他可是咱们二房的嫡长孙,万不能就这么被淮哥儿媳妇给打死了。”

国?公爷沉着眉看都没看她一眼,越过她进了戒律院。

不一会,二老?爷等人都赶了来,戒律院内外人满为患。

国?公爷来到正厅落座,谢云初等人都跟了进来,国?公爷看了一眼立在堂中的谢云初,温声?问,“初丫头,怎么回事?”

谢云初屈膝行礼,神色平静回道,“季二爷为妻子守期期间,宿在烟花柳巷,被人瞧见了,报到我这里,孙媳便?依家规处置。”

早在长公主离开后,国?公爷便?授意谢云初接管中馈,只?因?那时书院草创她忙不过来,依旧交给几位太太操持,这半年来三位太太彻底丢开手?,便?是谢云初当家做主。

国?公爷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之?所以开口问,便?是试探谢云初的态度。

国?公爷倒也不是想给季二爷求情,实?在是担心?谢云初下手?过重将人给打死了,不好?交代。

见谢云初铁面无私,便?知事情没有转圜余地。

谢云初是王家嫡长媳,国?公爷不可能驳了她面子,他看了一眼庶弟,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南府二老?爷子顿时便?傻眼了。

“淮哥儿媳妇,这是要死人的。”

谢云初冷冷掀了掀眼皮,“死人?他确实?害死了人,非他在外头眠花卧柳,金嫂子也不会得那种病,也不至于死不瞑目,再者,我遵的是王家家规,您只?要还是王家一份子,那就必须履命。”

老?爷子还没把年纪轻轻的谢云初放在眼里,无视她的话,怒而?拂袖,“来人,给我拦下。”

南府几位管事当即上前,抱住了戒律院的护院。

谢云初见状,登时便?笑了出声?,“二叔祖,您可知您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老?爷子睨着谢云初,“别给我拿腔作调,我可不能看着你把人给打死。”

谢云初面色冷下来,“好?,既然你要拦着也成?,那往后别依附王家过活,别想从嫡枝拿一分的银子。”

二老?爷子闻言脸色猛地一僵,旋即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狂笑不止,“你上头两层公婆,凭什么由你做主?”

谢云初面无表情,“凭我是王家的宗妇。”

“你.....”二老?爷子喉咙一哽,扭头寻国?公爷,指着谢云初骂道,“长兄....你瞧她,简直是大?逆不道。”

国?公爷抚了抚额,叹声?道,“二弟,初丫头按规矩行事,我无话可说?,要么,你今日把孩子留在戒律院,要么今后两府彻底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