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当年我在凉州从军时,曾在国公爷麾下效力,我心中一直敬仰国公爷为?人?,不成想今日见了他?嫡孙,王家人?才辈出,令江某羡慕。”

王书淮雍容尔雅举杯,“江家世代操练水军,为?我大晋一擘,总督大人?亦是朝廷柱石,江南百姓安危系于大人?一人?之身,允之此次南下,还望总督大人?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江澄客气回敬。

二?人?寒暄片刻,江澄开始试探王书淮的决心,

“近日江南都察院闹出一桩案子,案主姓刘名苌,允之可知此人?是谁?”

王书淮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杀气磅礴,

“我不管此人?是谁,谁触犯了律法,我王书淮便要谁的命。”

江澄眉心一挑,直直望着他?清隽的眼。

那刘苌可是长公主一颗棋子,王书淮连长公主的人?都敢动,可见破釜沉舟。

要么,二?人?暗流涌动,谁与?争锋。

要么,二?人?已握手?言和,携同并进。

无论是哪一种,均可看?出王书淮此番野心不小。

江澄面色凝重,但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他?还打算继续看?看?,看?看?王书淮有何本事。

“允之说得对?,无论是谁,触了律法,决不轻饶,来,允之,尝一尝这几?道菜,皆是我们江南名菜。”

侍从在江澄示意下,推了几?样菜碟至王书淮跟前。

王书淮一眼就落到左边这盘水晶脍上。

江澄察觉他?视线,指着那道菜介绍道,

“这道水晶脍,是镇江名菜,也叫水晶肉蹄,将猪脚剁碎,用硝盐浸泡,皮白?肉红,如同透明的卤冻,口感极好,任何同僚来金陵,这道菜是我必推的,你瞧,一块块晶莹发亮,煞是好吃。”

“我在江南这么多年,旁的都吃腻了,唯独这道菜一日离不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王书淮看?着这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菜,思绪微有迟钝。

这道菜也是谢云初的拿手?好菜,方才江澄的介绍,王书淮从谢云初嘴里听过数次,只是从未上心。

执起银筷,轻轻夹了一片,慢慢放入嘴里。

沁凉的肉感滑入舌尖,咬下去,肉质肥而不腻,甚有嚼劲,只是比起这道水晶脍,记忆深处那一块肉感更加清致绵密,他?更喜欢她的手?艺。

又或者,更习惯她的手?艺。

王书淮尝了一块搁下筷子。

江澄讶异,以至纳闷,他?从未见人?第一次尝此肉舍得撂筷子,

“怎么?不合允之口味?”

王书淮喉咙一下子被什么堵住,绵密的肉感伴随着丝滑的凉意,充滞着他?感官,他?长目微眯,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有些粘牙。”

不是粘牙,而是担心这一块水晶脍冲淡了记忆。

怕一旦丢了,再也捞不着。

毕竟,他?已经许久不曾尝过她的手?艺,往后也不知有无机会。

王书淮淡淡用湿巾擦了擦手?,只顾着陪江澄喝酒,没有再进一口饭。

出了酒楼,秦淮河岸的喧嚣扑面而来,满目的灯盏将整片夫子庙照亮如同白?昼,画舫舟楫在水面化开深深的涟漪,莺歌燕曲伴随水波送到夫子庙的石栏两侧,王书淮一袭白?衫立在河岸口,衣袂飞扬,火辣辣的酒液刺激着喉咙,俊脸被刺得微红,然而神?情是冷厉而幽黯的。

无堤两岸,纵横交错的街市,处处挂满了琳琅满目的灯盏。

王书淮在一间?铺子前停了下来。

白?墙乌瓦的檐角下,独独悬挂一盏美人?灯。

灯盏想必挂了些时日,有些褪色,石青色的墨料轻轻勾出美人?婉约的风貌,微风拂来,画面皱褶,她仿佛笑起来,像极了当年她羞答答拉着他?衣袖,暗示他?留宿时的腼腆情致。

再也忍不住,王书淮于冷风中深吸了一口气,问明贵,

“她还没回信吗?”

第 40 章

雨沫子随风扑过来, 王书淮身姿挺拔立在风中岿然不动,明贵不知从何处弄来一油纸伞,费劲地兜在王书淮头顶, “来了来了....齐伟的信来了,在家里书桌搁着呢, 您不是?出门了,小的还没来的及跟您说。”

王书淮二话不说回了府。

进了书房, 顾不上换下湿漉漉的衣襟, 在桌案一角寻到?信笺,立即展开。

信分为两部分,上半阙写得是信王的动静。

“八月十八,信王府往谢家,萧家与玲珑绣的铺子里送了礼盒, 夫人婉拒.....”

看到?“婉拒”二字,王书淮心?里好受了些, 人长吁一口气, 往圈椅一坐,随后细致地展开下半阙,这里洋洋洒洒记载得便多了,

“八月十九, 少奶奶一日未出门,嬷嬷带着姐儿在后花廊玩,瑄哥儿跟林哥儿两位小公子打架,互相攀比谁家爹爹厉害,姐儿手舞足蹈逢人喊爹爹....”

王书淮脸一黑, 却又莫名觉得好笑,

“八月二十, 少奶奶去了市署.....”

往后关?于谢云初的行踪就十分密集,全部集中在市署与铺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