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1)

外头紫鹃已是打理好了黛玉,打发了个小丫头来唤两人。她们也只得收起话头,起身过去,且与黛玉一道儿过去,且不细说。

及等晚上,贾母等人已是安歇,又打发人回来查探,众人都说无事,各处安插妥当,并无旁事。倒是探春踟蹰半晌,将一匣子点心递过去,倒是姐妹们怕老太太、太太外头吃食上不自在,命人做的。

管事娘子等忙接了过来。

探春又递了一封书信,命交予王夫人。两样放到一处,各人又问了几句,方才散了。

晚上王夫人听说,拆了书信一看,却是贾环意欲县试一件,有意询问贾政之意等话。

这王夫人虽已极厌赵姨娘并贾环两个,却也是大家夫人,又在贾母跟前,自然压得住,当即将这事说与贾母。

贾母听了,倒点一点头:“三丫头倒还有心些,凡事知冷知热,又能做事,竟照着她的话作罢。至如环哥儿,后头他认真提了,你也只管答应。不过多费些心,一应跟随的人留意些,横竖那时候咱们也回去了,自然理会清楚的。”

王夫人本也有这么个打算,见贾母亦是如此说,心里倒宽慰了些。

毕竟,贾环现已成了她一块心病,只顾忌老爷,又到底是贾家血脉,竟是豆腐落了灰拍不得。若还没贾母这个婆婆主张,她更要难熬了。

幸而除了这一个,探春是个好的,赵姨娘又早打发了去,也还罢了。

想到这里,王夫人便接口道:“老太太处置的妥当,自然照您说得办。横竖也是贾家子孙,他要上进,自然也得帮衬帮衬,不是什么坏事。等会子我就与老爷送封书信过去。老太太可还有旁的吩咐?我一并写了。”

贾母道:“他异乡他地的,只要饮食起居留心些,保重身子为要,旁的都在其次。家里近来也无甚要紧的,你添两句也就罢了。”

婆媳两人说一阵,因近日劳累,也早早散了各自睡下。

翌日王夫人就打发人送信与贾政,且不细说。

那边贾环混不知这些个事,反因为林荣家的提及童生试一件,竟生出些旁样念头。只那林贵儿他还存着疑虑,旁的人等更不用提。

幸而这一阵府里人多事烦,虽有王夫人整肃了,大家也添了个安生不寻他人闲事的念头,竟清净了些。贾环命小厮与钱槐传信,他好歹趁着夜里偷偷摸进来。

见着他,贾环也添了三分兴奋,忙密密封了门窗,又着有些收拢的小厮守在外头,这才与钱槐道:“一路上可碰到谁不曾?”

钱槐也好一阵没见着贾环,早喜得摩拳擦掌,见他这么问,才稍稍歇停了些,弓着腰立在那里:

“哥儿放心,我是哪个?打小儿爬墙爬树惯了的,手脚又快。这一阵老太太、太太她们在外头,又没个主张,又去了许多服侍的人,这人也少了,谁个能瞧见我?这一路我就没见着半个人影子!”

贾环这才安心了些,将自己也意欲科考一件说了。

这落王夫人脸面,博贾政关注的事,钱槐自然只有夸赞的,却又有些迷糊:“只这事,哥儿只消自己说一声就是。我,我这又能做什么?”

“你能做的,可多着呢。”贾环冷笑一声,双眼微微眯起来:“前头打发你联络各处的婆子人等,可有得力能使唤的?若有,随便哪个给宝玉他们送考的篮子里添一点料,岂不妙?”

这话一出,钱槐当即怔在那里,半日过去,他才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放出光来:“哥儿这法子,果真妙!”

第108章 县试

见他如此,贾环反有些疑心,因道:“事虽不难,也须可靠得力。我可不是太太养的,现在又拘在这里,哪个会投奔我?就是拿银钱收买,那人两头吃又怎样?到时候事不成,还要惹来一身骚。”

钱槐忙笑道:“那些不过打探打探消息的,自然不能信。只哥儿竟忘了,我家姨妈,原管着老太太小厨房的采买,常能进去闲磕牙的。她与我们原是一道儿,又是个小心的,必能做成事。就是不能成事,也不会闹将出去。”

贾环哪里记得这些个不中用的隔了两三层的所谓亲戚,只钱槐说得原也在理,钱家又与他们向来粘连,托给他家,倒也放心的。

再说,总还有个钱槐居中牵线,怎么的也先尽着他来的。

有了这一条,贾环也就点了头:“那这事就交给你办去。后头你也不必过来,成与不成,告诉外头石禄一句,旁的不用提。”

钱槐连声应了,又紧着将近日所知的种种说与贾环,里头特特将林荣家的再三打探明白,说得详细。

但从贾环听来,也就是些明面上的东西,不甚要紧的。

独有一件让他留心了:这林荣家的,虽是家生子,连着林荣也是府里的陈人,现一人做着采买,一人是账房里的,却越发低调,凡事都淡了出去,只听凭旁人做主,与早年迥然不同。

这倒是一件奇事。

谁不知道在这府里,不掐尖儿的,只会被人渐渐踩下去。他家又不是太太陪房一类的,虽有些亲戚,旁的却一概平常。这三年五年过去,也就下去了,哪里还能掌着油水丰厚的好差事?

将这记在心里,贾环又紧着问了近来的消息,却都是平常的,并无十分要紧出奇的。

贾环便觉得有些没滋味,瞟一眼钱槐,才有些索然着道:“好了。如今有些迟了,你先回去,再要有什么事,我再打发石禄跟你说。”

钱槐听了,往那钟上瞧两眼,果真有些晚了,也有些着慌,忙道:“要不是哥儿留心,只怕真的迟了。等一会子那些巡夜的上来,可不比现在宽纵。”

说着,他又保证几句,就蹑手蹑脚着出去,融入黑黝黝的夜色中。

这里种种,宝玉等一概不知,如今他正有些烦躁。

虽说科考一件,本是他自己决心做的,但常日里读书做时文,着实让他心生厌恶。每日里竟还是攻读经义更多。只事到临头,不免还要将重心挪到时文上来。

要有个什么事,或还能移开精神,且松乏松乏。

无奈黛玉等众姐妹已是知道童生试一件,不肯轻易吵扰。偶尔结伴过来,也就是餐后略坐一坐,宽慰说笑两句,就此罢了。

就是黛玉,因感念宝玉之意,虽一二日必要过来,与他说话开解,却也多有劝他去外头散漫散漫,两人一处说话反倒少了。

而怡红院中各色事项,本就有袭人主持。她是个周全精细的,又知正是要紧关头,先前一阵狠告,将一干吵嚷的婆子打发了去,何况现今,更是将人事处置得周全,再没半点波澜。

宝玉索然转了一圈,瞧见芳官在一侧浇花,却似在想什么事,只将一壶的水都尽浇在一盆兰花里。

那兰花才抽了几片新嫩的叶子,经水一洗,越发碧绿水嫩起来,可惜盆下面一股一股涌出细细的水流来,往四面滴落下来。

偏这芳官浑不知觉,依旧滔了水,预备再浇下去。

他赶忙走两步,拦下道:“再要浇,只怕这一盆兰花都要糟蹋了。心里有事儿,只管先想明白了,再做事也不迟。没得事没成,一不留神,连着自己也要伤着。瞧瞧你这裙子,溅了这许多泥点子,竟可惜了。”

芳官这才回过神来,左右一看,她也红了脸,巴巴着应了,慌里慌张要收拾了。不妨右手一碰,差点将那盆兰花推下来,幸而宝玉扶了一把,又按住了花盆儿,这才没事。

“芳官。”忽得一声呼唤,本来两人要出口的话都压了下去,转头看去,却是袭人正站在台阶上头,静静瞧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