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您确定?”
“Welsh。”怕自己再犹豫,顾慕飞压眉催促。
Welsh立即回答:“是,Boss。中午收到X的报告。因为您在饭局中,就没立即汇报。”
“X说?”
“X汇报,目标深居简出,除周二固定采买,几乎足不出户;近两个月以来,更只去过医院唯一一次。”
不禁狐疑皱眉,顾慕飞开口就问:“一次?她去做什么?”
“X查过了:目标预约了手术、化疗和靶向,一次性十二万,之后每月四万。但目标再未就医,也没去过药房。
“除此外,X还汇报,自去年十二月起,目标存取款的时间突然改到月初;在之前,则一直在月末。”
顾慕飞没说话。
月初?
尽管每天,他出入金钱浩繁;但每一笔,他从来精准有数:大多企业集中在月中或月底结算;但月初做账,预支所有款项,是他长久以来的私人习惯。
这款项,当然也包括……
目光又投向窗外,模糊的柔情再度拥住他的心。他掂紧眉心略一沉思,这才浅浅吩咐道:
“让X继续盯。另外,让他务必把这女人的银行流水搞到手。”
“是,Boss。”
说话间,车已经在减速右转,开进一条林荫道。
车道两旁,比起刚刚山坡边的公路,树林骤然变得更加原始紧凑。曲径通幽,连车灯都自动亮了起来。
车行不远,锻铁的大门缓缓打开,让出青石铺就的蜿蜒道路。
道路从谷底纵深,溪水潺潺。他们向下蜿蜒,又再七八分钟路程。青石道往上一抬,却与溪水分别,爬上另一道山脊。
原始的树林豁然开朗。山顶上,竟渐次浮起天上宫阙。
树木如云。白面灰瓦的山墙贴山势起伏,往远山中不绝。圆环车道足够十几辆车依次停开。车道外,八株参天银杏看似自然环绕,树干都在双人合围大小。
可惜,此时不在银杏时节。满地残金碎粉,铺向车道前汉白玉的七层石阶。阶上,飞檐的灰砖门楼古色古香。
门楼之下,两边勒脚齐人高的雪白太湖石;门板两页对开。原本门环处,各嵌进手掌大小的圆形家徽:
银杏纯金,一枝三叶,孤悬其上。
再抬头,门楼上字碑从右至左,阴刻“顾园”二字大笔小篆,笔法非同小可,俨然旧日大家气象。
而顾慕飞这辆工业制造、德国进口的哑光夜空蓝Panamera Turbo S行政轿车,在古韵悠长的门楼俯瞰下默默停稳。
一位在二十一世纪身着青布长衫、缁黑布鞋的中年人早已躬身阶下。此时他规矩上前,叉手施礼,这才打开右后方的车门。
中年人半请半领,而顾慕飞和Welsh登门而入。
Welsh眼望“顾园”横匾,心中微凛,竟被这两字气势按住了一般。他再仔细一看:两扇门板不显山露水,竟是两整块清漆金丝楠。
门楼之后,又别有气象:转过白玉砖雕九鹤穿云壁,过垂花门,他们沿画栋游廊又穿山过岭。而顾慕飞与Welsh二人纯黑西装,游在活灵活现山水画之中,格格不入。
转过假山,拾阶向下,长廊探出水面,变换成水廊,三人也随之贴水迤逦。
一泻山湖,天水同色;微风细涟,壮览无余。水中央浮起小巧水榭,却完全是当代风格:玻璃贴垂碧水;玻璃外,竹帘随风轻曳。
水榭上又一方匾额,却换另一人写作草书,夺魄欲飞,一看便是不世出的大家手笔,写着:
“沁芳亭”。
长衫的中年人不作声,躬身退到一边,让客人们先入水榭。
水榭内玲珑剔透,湖光山色尽在眼中;右手边小叶紫檀镂雕月亮门,隔出里一进光线柔和的茶室。茶室里,明代黄花梨家具古朴雅致,与苏雁客厅里仿明的“宝座”判若云泥。
“老太爷即刻就到。请自便。”说罢,中年人躬身施礼,倒退出去。
顾慕飞一言不发。
茶室窗边,面对面陈设冰绽纹的玫瑰椅。顾慕飞也不挑,随意仰靠坐下,漆黑的皮鞋蹬住古董桌子的腿。
一窗之隔,湖光倒映顾慕飞冷漠出奇的脸。水声环绕低语。他撇头,焦金额发下的双眼阴沉沉盯住湖面,静静等待。
默然守卫一旁,Welsh不难看出,他的Boss居然极罕见地冷硬不自在。
就在此时,水榭的门又打开了。出于杀手与保镖的双重本能,Welsh眼底极迅速地警戒一扫:眼前,白发老头瘦小干瘪,人堆里根本不起眼。
仪、盛、顾、周四大财阀。顾家身为艺术与媒体软产业的翘楚,Welsh不禁心生轻视:
这老头,就是顾知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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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Chapter 54. 好雨知时节
这老头年在耄耋,像上世纪的封建残余。他皮肤干瘪,暗纹玄袍遮不住风烛残年的身形。袖口外,他双手鹤爪般嶙峋,紧抓杵住盘根错节的蛇纹木手杖。
尽管如此,老头依然脚下蹒跚,浑身直颤。在身后长衫青年的搀扶下,老头才慢腾腾挪进月亮门,一副行将就木、风中残烛的可怜模样。
经过Welsh身前,顾知霈泛泛抬头,向后者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