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
她一句“喜欢”,池蘅心下感动,歇了那些旖旎念头,牵着她的手去前厅用食。
靖国公府灯火通明,沈家一家子陪陛下用晚食,陛下今夜打定主意宿在这,宫里看来早早通了气,不见有人来催。
时隔几年再见到记忆里的‘姐夫’,沈清宴心里很不是滋味。
再看她与长姐眉来眼去情投意合,理智告诉他往事随风都已过去了,可摆在他面前的坎儿没过去。
他情绪低落,远没了少时的明朗,反透着一股子萎靡。
池蘅为人大气,胸襟广阔,不似自家岳父性子迁怒,在她看来谢折枝的罪本不该落在清宴头上。
这是一笔烂账,谁要执着这笔账,迟早会烂在这笔人情账中。
庭院深深,花前月下,沈清宴披头散发不修边幅地走到池蘅身前:“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池蘅转过身来,目光如炬:“你是要问你娘亲之死?”
“不错!”
“谢折枝确是朕所杀,可那是她罪有应得。
“她害人不浅,从来没有‘只准她害人,不准旁人反杀’的道理。
“一啄一饮,皆是因果循环。你再这样消沉下去,不仅对不起死去的人,活着的人也会辜负。你该走出来了,还要让她束缚你一生吗?
“若你心有不甘想来寻仇,朕不介意送你一程。
“你死了,岳父百年以后沈家也就没落了。
“沈清宴,做人,你总该有一样拿得出手罢。
“若不敢爱,那就敢恨,若想一条道走到黑,你就别迟疑别回头,否则,你连你自己都对不起。
“可你半死不活,给谁看呢?给你爹看,还是给你阿姐看?又或给朕看?你死了娘痛苦,你阿姐就不痛苦?
“上一代的孽债不牵连下一代,没人牵连你,倘若你仍是想不开,别活着了,找根绳子吊死。
“死,要死利落,千万别死一半活一半,怪膈应的。”
她拂袖而走,夏夜的风吹过沈清宴衣角,他面无血色,身子踉跄跪在地上,呆愣几息,倏然抱头呜咽。
憋了好久的眼泪一旦开闸,怎么也停不下来。
池蘅内功深厚,走出好远,即便不用心听那哭声依稀还能窜入耳。
她心生怅然,纳闷谢折枝那样狠毒的女人为何会生出一个良心未泯、优柔寡断的儿子。
但愿沈清宴哭一哭能想明白,否则人活着,和废人没两样。
“随他哭去罢。”清和轻拢身前的薄衫,伸手牵着池蘅手腕:“他哭他的,咱们睡咱们的。”
池蘅笑出声,眉眼顿弯:“好。”
今夜却也没想像中的干.柴.烈火,比起肉.体之间的交流,她们更喜欢沐浴后搂在一处说悄悄话。
她们太久没静下来窝在一床被子里倾诉衷肠了。
池蘅和她同床共枕最喜欢扒.光里里外外的衣物以纯粹的姿态贴着靠着,嫌弃清和穿着寝衣,几番缠磨才央着人做出退让。
清和不好意思像她那样,到底着了小衣被她从身后抱紧。
轻透的小衣在夏日里可以忽略不计,软玉温香在怀,池蘅在她耳畔低声呢喃:“真好。”
她这声“真好”从何而来,清和想了想便明悟,身子放软:“当年大师伯说我的命在你身上,我很开心,也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命交给你。
“可没想到,那句‘命在你身上’,真意却是你会为我舍命。阿池,你太傻了,好好的江山不要,去要一个病美人。”
“那怎么能一样?”池蘅亲她耳垂:“我说过会对你负责的,咱们两心合一,江山、美人,我都要。
“帝星承载天命,上苍不会让我轻易死去。我若想活,总能比旁人容易挣出一线生机来。
“你以为我在胡闹,我可没胡闹。我想好好活着,你活着我才能好。
“至尊的位子孤高清冷,有你在我方能对世事抱有饱满的热情。与其说我为了你,不如说我是为了自己。”
她油嘴滑舌能说会道,极其擅长宽人心,清和不是第一天领教。
本来想到阿池为她出生入死,心尖感动之余还有好多未撒出来的火气,但这火气被她温言软语驱散,心眼里又全剩下温情。
这种‘你死了,我不能独活’的心理,外人兴许不懂,她是懂的。
她最没资格嗔责这人,于是转过身来双手捧着池蘅的脸:“以后别再犯险了。”
“好婉婉,我以为你会骂我一顿,打我一顿。”
池蘅亲亲热热地和她说话:“你怎么这么好?轻轻松松饶了我?我心口的疤痕你是不是看到了,我当时拿身子顶上那刀,是存着聪明的,目的是拿到解药救你,又非寻死。”
清和拿手指堵住她的唇:“别再说那个字了,心慌。”
“好,我不说那个字。”
池蘅吻她指尖:“今晚我歇在你这儿是不争的事实,但凡长眼睛的此刻都该晓得朕心慕沈婉婉。
“但他们长了眼睛不长心,权势迷人心窍,且瞧罢,明日定有朝臣规劝朕早立后君,立了后君少不得便是立嗣,简直异想天开,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是异想天开,不过肯定有长眼睛也有长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