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夫人的话在耳边婉转不歇,说的尽是她家阿蘅怎么怎么放不下未过门的未婚妻。
清和是聪明人,池夫人也是聪明人,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总是缓慢低柔,带着春风般的迁就。
她拿起竹筷,近些日子来寻不见的食欲慢慢回到这副血肉之躯。
见她肯好好进食,池夫人提着的心放回肚子终于能和女儿交差了。
池夫人拎着食盒走后,清和站在窗边呆呆望着窗前那株白梅,寒风愈凛,花开愈盛。
人最怕钻牛角尖,也怕得过且过,她这些年生出的心结左右逃不过两字短命。
寒毒蛰伏两年之久,猛地叫嚣,疼得清和蓦然生出恐慌:眼看要得偿所愿,不想美好的年岁仅剩下几年。
六年,其中有五年还是阿池以身替之为她挣来的。
凡人心魄,怨、恨、贪,怨老天不公,恨贼人不死,贪这滚滚红尘,暖玉温香。
可阿池要她好。
阿池比谁都盼着她好。
堵在心口的那道怨恨贪嗔如风散开,清和眉峰一扫颓唐,是了,她该好好顾念己身,为了和阿池做更多的事,创造更多美好。
……
“吃了吗吃了吗?婉婉心情如何?”
黄昏,池蘅回家缠着池夫人问东问西,池夫人道她还没娶妻,一门心思的就全是婉婉婉婉,忍不住屈指弹她脑门:“吃了,吃了,为娘不知她在生哪门子闷气,但估摸这回是想通了。”
“想通了?”池蘅喜滋滋:“想通了好啊,她这人,聪明得很,钻起牛角尖来我都没法劝,人都有心结,解开便是,我哪能说她该做这个不该想那个……”
池夫人被她酸得活像吞了一大罐青梅,摆摆手:“行了,知道你体贴,你最体贴!”
池小将军羞涩含笑:“哎呀,我体贴婉婉,也体贴阿娘啊。好阿娘,肩膀酸不酸,孩儿给你揉揉?”
“罢了!”
她肩膀不酸,她心酸!
池夫人一挥手,去找在书房处理正事的池大将军。
她人走了,池蘅笑意不减,摸着下巴想:婉婉心情变好了,她该怎样和她正式表白?
她大脑空空,后悔不该放任阿娘走开,有阿娘在好歹有人与她出谋划策。
小将军直敲脑壳,后悔不迭,却也不大敢跑去书房敲门,省得再被爹爹一顿臭骂。
没法找阿娘,池蘅想起今日在家歇假的大哥、二哥,脚下不耽延,痛痛快快去找池英池艾探讨告白大计。
姐姐……应是不介意和她发展发展青梅以外的情爱罢?
哎呀,好难为情。
她愁得小脸皱巴巴的,猛吸一口凉气,脑子清醒不少。
我若和婉婉说咱俩不做姐妹,做一对被.翻红浪的美鸳鸯,她定是愿意的罢。
念头狠狠地冒出来,池蘅被自己不要脸的劲头惊着,很是揉了把小脸,嘴里嘀咕着“我才没有不要脸”,一会碎碎念“青梅做鸳鸯,共赴巫山好”。
走了两步念起以往在小村落看过的避.火图,小脸红又红。
在下人看来,便是小将军支棱着俊俏身板神神叨叨穿过走廊。
从【明光院】走向【明琅院】,金乌西沉,池蘅心里不住敲小鼓。
她一拍脑门啊!做青梅有什么好,做青梅既不能卿卿我我,还不能这样那样,脑海浮现那日清和别开脸默不作声的羞态,池蘅心火旺盛,火苗遇到烈酒蹭地一下蹿老高。
不管了不管了,这层窗户纸,她还非得捅破了不成!
第79章 强烈暗示
明琅院,池英池艾两兄弟在庭院切磋功夫,赤手空拳打得猎猎生风。
他二人在军营混得风生水起,兵士们都喜欢和池家两位公子称兄道弟,眼下边境用不到他们,等真到上战场那日,积攒下军功,与诸家将门子弟有了出生入死的情分,才算他们出头之日。
比起他们,池蘅这个正四品的‘宫中行走’可谓无聊憋屈,好在她并未因‘行走’一职荒废度日。
她人刚来,明琅院里有眼力的婢女抬了把椅子,备好瓜果点心招待三公子。
池蘅翘着二郎腿围观两位哥哥你来我往,嘴里嗑着葵花籽,瓜壳吐在巴掌大的小碟子,不抬头且听风声便知大哥这拳法日益刚猛,二哥身法敏捷。
撑不到四十回合,池艾落败,心服口服。
“好!”池蘅拍手大笑:“哥哥勇武!”
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池英池艾擦去额头大汗,池英英勇,池艾儒雅,池蘅文武气质兼备,因年轻气盛眉眼总多几分迷人的朝气明快,如拨云见日,比起男儿更添精秀,比起世家那些贵女尤显明媚。
幼弟这长相男女通吃,好在早早订婚没染上风流性,池大公子扔了帕子大马金刀地坐在藤椅,对她的到来甚感稀奇:“怎今儿舍得找我们来了?小没良心,我和你二哥在军营枕戈待旦,从没见你来看望看望,期间好不容易回来几趟,见天找不着你人。”
听到这二公子池艾也倍加委屈,想他平日疼爱三弟,三弟却满心眼沈姑娘,还没娶妻呢胳膊肘都要拐到【绣春别苑】去了,别说阿娘吃醋,他都要喝醋了!
池蘅搓搓手,一拍大腿:“贸然前去,这不是怕给哥哥们丢人嘛!”
池英脸色一变:“丢什么人?谁丢人?”他问池艾:“你觉得咱们三弟丢人?”
池艾哭笑不得:“这哪能行?阿蘅乃璞玉,走到哪都生辉,阿蘅一来,这不,明琅院上空的天都明净许多。”
他乃儒将,整日混迹在兵蛋子里面嘴皮子练得多出些圆滑,说出来的话谁都喜欢听,遑论有心夸赞自家幼弟,大男人一本正经嘴上抹蜜,池蘅卖个乖被两位哥哥哄得眉开眼笑,不好意思眨眼:“哎呀哎呀,过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