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倔强,一样的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沈家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喘,老夫人拄着拐杖往儿子这偏头看去,她眼神不是很好,依稀觉得那字是漂亮的,有风骨的,嶙峋傲然,记忆里总觉得在哪见过。

【……内宅烦闷,终日没个鲜活气,天地之壮阔,墙外之美女儿竟未得一窥,想来甚是可惜。

阿池纯善温良,远非坊间传闻可比。我信得过他,他也愿护我一程。我爱慕他,他偏视我如长姐。这不好。在家里不好,去了外面才能好。一辈子的归宿,女儿愿自己去博。】

沈延恩俊眉如山堆起,愁索徒生,急急往下看。

【……病身孱弱,经不起奔波劳苦,爹若寻我,莫要使人吓我。阿池无辜,琴瑟无辜,皆为女儿一人之坏。

我身子不好,出门在外无琴瑟在畔总觉别扭,一气之下爹莫要打坏她们,碌碌十六载,无几知心人,我还指望她们服侍。

另,经年未见,不知爹爹胖瘦黑白,愿此一去,能得偿所愿为沈家添一东床快婿。

不肖女,清和,诚惶拜上。】

“经年未见,不知爹爹胖瘦黑白……”望见这行字,沈延恩心如刀绞,愧疚、悔悟、疼惜,百感交集。

这封信字字示弱,又字字显露锋芒,可见女儿心底对他这个爹爹早有埋怨。

碰了满纸软刀子,沈大将军怒火连打带消被‘杀’得溃不成军,柳瑟察言观色取出小姐吩咐好的卷轴:“将军,这是小姐给您留的。”

卷轴打开,是一幅笔力不俗的自画像。

画上之人容颜绝美,秀丽温婉,不仅字像阿眉,长得也像阿眉。

这要他如何气?

女儿熟谙人心软肋,聪明至此,沈延恩一叹再叹,手指抚过少女含笑的眉眼,竟是一笑。

冷面无双的镇国大将军掀唇淡笑,谢折枝心神恍惚迷恋之际恨意深沉:死了一个谢折眉还不够,剩下的病秧子简直是来克她的!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他的笑分两种,一种是要杀人,一种是打心眼里欢喜。

她不懂沈延恩为何笑,病秧子跟人跑了他还笑得出来,但她肯定,这笑绝对不是怀有杀心的笑。

“回将军,兰少师、兰夫人登门求见。”

赶在这时来,必是来提亲了。如此迫不及待,想来兰家子对清和追求之心热切。

沈延恩收好书信,低眉沉沉看向跪在地上的琴瑟两人,他一言不发,看得人身心胆寒。

倏地,他大发慈悲:“去罢,做你们该做的。”

没有打骂,没有苛责,却还是如利剑刺入心口。

柳琴柳瑟心里清楚得很,将军不是不怒,之所以不动刑罚,是看在她们是小姐的人,且只忠于小姐的份上。

按照原定计划行事,琴瑟两人在盛京暗地散播沈家姑娘、池小将军携手私奔的消息,余后如何费心甩开跟在后面的尾巴与自家小姐汇合,自无需提。

老夫人看不惯儿子轻拿轻放,依她看那样不知劝教的婢子该活生生打死,省得教坏主子。

沈清宴惊得目瞪口呆:就、就这样放了?

“夫人执掌后院,辛苦了。”

沈延恩一句话比一巴掌扇在脸上都疼,谢折枝精心打扮的妆容都掩不住陡然褪去血色的苍白。

辛苦执掌后院结果人跑了都被蒙在鼓里,这不是讽刺她、对她不满,又是什么?

指不定病秧子在信里怎么编排她的不是!

“娘,儿子稍后再去看您。”他转身,谢折枝顾不得多想紧跟他的步伐往前堂见客。

沈清和不知廉耻跟人跑了,留下兰家这个烂摊子,这招破釜沉舟当真狠决。连名声都不要。

谢折枝心底嗤了一声:是了,是她糊涂。沈清和若要面子,哪会议亲热络时谋划一则‘不能生育’的恶名?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恨!

兰家登门提亲的当口,外面风言风语如柳絮乱飞。

池大将军窝在家里等沈延恩上门,没等来沈延恩,结果全盛京都知道兔崽子做的好事了!

他眼前一黑,直觉他家崽子被人坑了。

第8章 烈酒浇喉

兰家下定决心来提亲,结果并不如人意,沈延恩一句“小女婚事容后再议”便将人打发。

出了这道门,坊间流言汹涌,得知沈大姑娘和隔壁池三公子私奔,兰夫人松了口气。

兰羡之如遭重击,回头死死盯着池大将军府的方向,捏紧拳头,咬牙切齿:“池、蘅!”

“羡儿,那样的女人咱们兰家不要也罢。等回去,娘再给你找个好的。”

好的?再好能有沈姑娘好?

早就听说池三公子风流不羁好美色,一张小嘴极会讨姑娘欢心。他认定沈清和被池蘅欺哄,心里又焦又躁。

不管清和对他态度如何,他心下已然将其当做自己的妻,夺妻之恨上涌,恨不得立斩池蘅于剑下!

兰羡之白日做梦,细想折磨池蘅的十八种死法,他默不作声,兰夫人还以为他放下执念,甚至在心里对沈清和道了声感激。

兰沈两家议婚不成,盛京城流言如雪。池衍在家琢磨到底是谁算计了他家阿蘅,不消片刻,沈延恩冷面寒霜找上门。

一个丢了女儿,一个名义上跑了‘儿子’,两人携手私奔,怎么算都是女子吃亏,沈大将军压抑许久的火气发出来,池衍仅存的那点心虚都被他骂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