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律例,驸马是不得有官职加身的。能尚主的,要么是无根基背景的青年才俊,一朝金榜题名被钦点为驸马,要么是根基深厚世家纨绔子弟,入官场无望,索性尚了主,给家族添层光环,亦给后代留有荫蔽。
若说让他尚主……宋毅摇头失笑。他们宋家是世代簪缨之家不提,难道他宋毅就是那不学无术的纨绔?
“老太太放心,并未有高娶之意。”宋毅叹道:“缓两年罢,那时朝局大概就能明朗了。”
此时两江三省的地方官员也在暗下揣测,他们上峰大人可是有高娶之意。
“制宪大人断不会高娶。”苏州城梁府内,梁槐说的十分断定。如今朝中党派倾轧严重,大半朝臣都陷入皇太孙和九皇子权利之争中,难以抽身。尤其是近些年当今圣体不适,两方派系更是斗得你死我活,可能今日尚是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明日就成了任人作践的阶下囚,其残酷程度实在令人触目惊心。
而他们上峰大人宋制宪,入朝为官十年根基深厚不提,如今更是掌釐治军民,综治文武,察举官吏,修饬封疆,堪称大权在握,便是当今圣上对他也是信任有加。若是高娶,便难免陷入党派之争中,制宪大人胸有谋略,又怎会自断前程。
见他夫人似有不信,他亦不多做解释,只道:“制宪大人便是低娶,只怕也难轮得上咱们梁家,你也莫再起那厢心思,也省的旁人看轻咱家姑娘。”
梁夫人闻言,气得差点一个撅倒。这个迂腐的老学究,他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两江三省哪家官员不惦记着督府后院的位置?一发妻二平妻四偏妾的位置都虚着,便是不奢望那发妻位置,就算是平妻或妾,都怕要争破了头去!
不趁着同在苏州府城的先天之机,多去宋府露个脸,以便近水楼台先得月,还让她莫再起那厢心思,这是何道理?
“什么叫看轻咱家姑娘?”梁夫人气急:“人家制宪大人那是一方封疆大吏,正二品大官,便是他后院的一个小小妾室,那也飞黄腾达了!不知多少户人家都惦记着呢,难道就单单咱们一家巴巴凑上前?若咱家钰儿真能得宋家眼缘进了督府后院,旁人便是巴结都来不及,何来看轻?”
梁槐皱眉:“制宪大人毕竟是我昔日同窗……巴巴送女儿过去做妾,倒显得我小人之径,还是不妥。”
梁夫人气得只差跳脚骂醒他。
正是因为她这个老学究夫君迂腐的思想,他们一家子才在滇南吃了那么久的瘴气。与他一道的官员早几年就调任的调任,升迁的升迁,唯独他,十数年不挪地,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那迂腐的态度!
她受够了一眼望不到出路的日子,所以,她下定了决心定要给她一双儿女选个好前程,谁也休想阻拦。
宋家。
老太太听宋毅说无高娶之意,便且安了心。
只是还要再等两年才能娶妇,着实令她心焦,可她也知这是没有法子的事。
至于纳妾之事……老太太看了对面那厢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也插手不了那厢的事。
罢了。老太太叹气,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吧。
“对了,荷香那丫头最近怎么样了?”
第32章 不安分
“老太太教出的丫头自然是好的。”宋毅笑道。
这般说了句,之后他便抬手揭了茶盖拂去茶沫,敛眸啜饮,似不欲多说。
老太太也似就这般随口一提,提过之后就转了话题,说起了别的趣事。
大概又聊了些会,宋毅见时候时候不早,便起身告辞离开,毕竟督府里还有诸多公务需要他回去处理。
老太太亦知他公务繁忙,自然不会多留,嘱咐他一番注意身子之类的话,就让王婆子等人送他出了院子。
待王婆子一干人等折身回来,见到的就是老太太皱眉沉思的模样。
“你们说……”老太太沉吟:“那丫头可是还在拧着,不甚安分?”
王婆子惊讶了下:“应该不会吧?前头奴婢过去的时候,已对她传达了老太太的恩典。那丫头又不是个呆傻的,这般好的前程不要,难道还非得作天作地作没了方肯罢休?”
老太太想了想也是,紧皱的眉头松缓了些。
王婆子就绕到老太太身后,体贴的给她捏着肩,笑道:“老太太应是关心则乱,多虑了。”
老太太叹道:“我就是心疼你们大爷。旁人都羡慕你们大爷是朝中重臣人前显贵的,可哪个知道这大官又岂是这般好做的?素日里繁重的公务已够他烦心的,若公务之外的消遣还得让他不舒坦着,这就何苦来哉?”
老太太这话有几许言下之意。
王婆子听出来了,正垂头给老太太剥着瓜子的冬雪也听出来了。
冬雪面上有些不自在,可心里头不免怦怦乱跳,有几丝奢望不受控制的直往外溢。
老太太……她可是有给大爷房里换人的打算?
可老太太下一番话又让她刚热起来的心再次凉了下来。
“罢了,儿大不由娘,左右我也做不了他的主。”
王婆子飞快的瞥了眼那面上浮现失落之意的冬雪,暗下撇撇嘴,然后又笑着跟老太太道:“老太太要是不放心,隔日奴婢再去督院走上一趟?”
“别。”老太太忙制止:“此间事上咱这就莫再插手了,省的你们家大爷抹不开面。”
王婆子一凛,暗唾了口自己老糊涂了。自己要真巴巴过去,那岂不是告诉旁人大爷还没降服得住那丫头,还得老太太的人出手?这就要明晃晃的打大爷脸面了。
实话说,宋毅还从未见过这般冥顽不灵的丫头。
原本今夜他没打算多缠她,毕竟她经人事不久,又连日承欢,若再多索求只怕她身子难熬,所以仅一回后放过了她。
不过饶是这般,全程下来她也承受的艰难。
他心生怜意,临走前便对她提了句,之后两日他就不过来,让她好生缓上一缓。
然后……宋毅沉冷的笑笑。
然后他就见那本是副似封闭了五感般的木头模样的人,猛的死撑着身子起来,直勾勾的冲着他所在的方向问了句。
“那这两日……可算大人承诺的十日之内?”
这句话足矣令本已走至屋门处的他,再次折身回来。
既然她这般不识好歹,那他还拘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