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的时候琰辰似乎有些不敢说出来,半晌才咬牙说道:“竟然还羞辱奴才的主子,奴才听不得这样的话,才与他扭打在一起的。结果他带着人将奴才打了,奴才气不过才过来告状的。”
琰辰抬头后,弘昼看到了他的脸。脸上明显的红了一片,甚至能看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子,明显得让人一看就知道他这张脸经历了些什么。
跪在琰辰旁边的人怯生生地抬起了头,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最后只是重重磕了一个极为响亮的头:“这都是奴才一人的主意,与四阿哥并无任何干系,还请皇上只怪罪奴才一人。”
“你既说是你一人的主意,”雍正问道,“那你为何要截了五阿哥的份例?”
那人的唇角颤抖了一下,说道:“因,因为上回五阿哥来毓庆宫的时候,没有将奴才放在眼里。奴才不过不小心将茶水泼到了他身上,他竟然和主子告状,等他走后四阿哥就将奴才从内室调到了外面。本来奴才是贴身伺候的,却变成了做粗活的杂役,不忿之下才做出这种蠢事,与四阿哥一点关系都没有!”
连续两次强调与四阿哥没有关系,让雍正的眉头微微挑起。这样浅显的挑拨他还是看得出来的,这个奴才在强调弘历,甚至是在让旁人去认为是弘历指使的。
可他的用意在何。
雍正的目光又掠过了弘昼那一脸惊奇的表情,还有弘历那皱着眉的神情。
弘昼仔细地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有自己被泼茶水这一回事。那还是第一次去毓庆宫来着,他当时被泼了茶水有点不开心直接回院子换衣裳去了。只记得当时泼他的是个小太监,但不记得是不是眼前这个人了。
至于看不起那真是无稽之谈了,他都不认识这人,话都没说过几句,又谈何看不起。
“汗阿玛,”弘历上前一步跪下说道,“这都是儿子御下不严之过,才令五弟受了委屈,请汗阿玛责罚。”
弘历很清楚,这个时候他若是疯狂辩解反而落了下乘。先将这件事揽下认错,余下的等他细细去查这个奴才底细就是了。
他之前将这个奴才赶出殿内,主要是举得他笨手笨脚地泼了五弟一身的茶水。虽说弘昼为人宽宏并不在意,但他却不想再殿内留下这么笨的人,等下回再犯些什么错让他心烦。
雍正坐直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些:“弘历只是认错,不辩解么?”
“汗阿玛,这件事同四哥没什么关系吧。”弘昼开口,“既然并非四哥指使他做的,就没必要罚四哥了吧。”
弘历也微微抬头,他知道汗阿玛这个时候是不需要辩解的。但问了这样一句话,他须得好好答。
但还没等弘历说话,雍正又开口了,不过这次是对着苏培盛:“将他们俩带到慎刑司去,三日内我要他们吐出背后的人是谁。若是慎刑司办不到,那就交给粘杆处去办。”
“奴才明白。”苏培盛很快地应了一声,马上便叫人将琰辰还有另一人拖走。
“主子,主子救我,”琰辰显得很是惊慌,“主子我知道错了,日后定不会在外给您惹祸了,主子救救奴才。”
苏培盛微微一皱眉,旁边了看就有察言观色的人上前堵住了琰辰的嘴。让他只能发出了闷闷的声响,很快这两日就被带走了,在雍正的一个眼神示意之下,其余伺候的人也很乖觉地退了出去。
等殿内空了下来,只剩下他们父子三人后雍正才缓缓开口:“弘历起来吧。”
“儿臣有错。”弘历依旧跪着没起,“请汗阿玛责罚。”
雍正冷冷地一个视线扫过去,不过片刻弘历便抵挡不住了,乖乖从地上站了起来。
“可看出了什么?”雍正问道。
“这个奴才多半是外面安插到儿臣身边的人,”弘历答道,“那个琰辰多半也是安插到五弟身边的人。”
弘昼隐隐也猜到了琰辰是别人的人,昨日琰辰的表现实在有些不对。况且在他已经说过会处理的情况下,第二日和四哥的人打架就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他竟然有这个本事来告御状。
要知道乾清宫周围布满了侍卫,乾清宫到养心殿这个距离更是五步一人地把守着。这个琰辰之前从未替他传过话,第一次来竟然就能直愣愣摸到养心殿这里,甚至能到汗阿玛的跟前来。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即便是弘昼当真有什么事情要派人去养心殿禀报,也是要拿着他院中的对牌去的。而琰辰没有对牌,还能真闯到汗阿玛面前来,那是相当的有本事了。
“还不算太蠢,”雍正嫌弃,“人安插到你们身边近一年了,竟然一直未察觉吗?”
弘历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弘昼有点委屈,这都是内务府送过来的,谁知道竟然会出问题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弘昼的想法,雍正冷笑出声:“倘若本事不到位,即便是身家清白的人送到你们身边,也是容易被收买的。你们竟全无一点驭下之术,特别是弘昼,你竟还盼着早日出宫开府。若是叫你开府了,恐怕王府中不仅没有规矩,还会被安插的人漏成筛子。”
第105章 整顿
汗阿玛开始训人了, 弘昼和弘历都低下了头。
雍正接连骂了半个时辰,将弘历训得满面通红,而弘昼都开始犯困的时候才勉强住嘴。
将旁边的茶盏端过来喝了一口后,雍正表示他们可以滚了。这件事接下来就交给他处理, 顺便警告了一下弘历和弘昼, 再不好好排查周边人, 下回再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受罚的就是他们俩了。
弘历臊眉耷眼地从养心殿中走了出来, 他这两年间已经很少被汗阿玛骂了。想今天这样的责骂, 之前几年都没有过,像这样被骂了一次, 他只觉得整个人都热了起来。心里充满了羞愧,若是让这个安插过来的人得逞了, 他和五弟之间的关系被离间了,岂非是一件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这被骂了一通,他不仅没有觉得冤枉,还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要回去将毓庆宫上下都好好整顿一番。将那些背后有人的都抓出来,至于抓出来后是送去慎刑司还是放去不重要的位置看着, 那就要根据具体情况来决定了。
相比于弘历,弘昼就没有什么羞愧的感觉了。当然,他也想着要回去将自己院中的人整理一下。他的院子里可以有不聪明的, 也可以有平时爱偷点小懒的, 但是决不能有想要算计他的。
他并不是什么绝顶聪明之人, 这一次不算什么大事也就罢了。若是下次有人想要算计他一次大的呢, 虽然他自信汗阿玛并不会对他太无情, 但到底大伯和二伯的例子还摆着呢, 那两位还被圈禁着呢。
要知道圈禁的地方并不大,不仅大伯二伯住在那, 他们一家子都住在那。只有看儿女成年后能不能获得赦免,若是没有人在皇上耳边提一嘴,皇上将他们都忘了的话那日子可就难过了。
送东西进去的人若是发觉没有人在意这里头的几位庶人了,就会开始悄悄地小心点克扣一点东西。最开始当然数量不会多,克扣的东西也不敢捡贵重的。但是时日长了之后,胆子被宛如被放进了离家人的家中一样,一点点开始放大。
里面的人出不来,更别提去告御状了,只能悄悄忍了这样的委屈。若是有人敲打了,或者干脆将那贪污之人办了或换了,那是能管好一阵的。但这一阵过去,新上的人又会开始一个轮回。
这些都是弘昼听弘昉偶然间提起过的,但弘昉对这些有点忌讳,轻易不愿提起。所以弘昼也只知道这么多,也了解了圈禁的生活多有不易。
两兄弟从乾清宫分别,弘昼回到了自己院中,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
看着院中乌泱泱站着的人,弘昼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的一个小几上放着一盏茶和一碟子蜜瓜。但弘昼现在可没心情吃水果,他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低眉敛目的人。
这院中的人他基本都能记得名字,但也仅止于此了。除了能进他内室的人外,其余的他每日能见上一面就不错了,更别提了解了。毕竟上书房的念书时间让他在阿哥所根本待不了多长时间,每天回去沐浴用膳后就只想着睡觉了。
“你们在我院中伺候最少也有一年了吧,”弘昼的声音很慢,他似乎是在一边思考一边说道,“我从前也未查过你们背后有没有其他的主子,但今儿有个被送到慎刑司了,也让我不得不来查一查了。”
院中一片寂静,只有几个人在互相看了看脸色。
被送去慎刑司的人,他们多少也知道是谁。毕竟琰辰这几日也经常在院中抱怨四阿哥的毓庆宫抢了主子的份例,说起来的时候咬牙切齿似乎恨不得直接上去和四阿哥撕咬一番。
其中的有些人也是一样的愤怒,他们觉得在五阿哥这里伺候,倘若五阿哥没脸的话,他们这些奴才出去自然也不会有人给面子。但有些就觉得无所谓了,这被抢的是主子的份例,他们这些奴才的份例又没少,何故去为主子担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