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有几家媒体是南省的百年老店,曾经有祖孙三代做这行的记者说过,祝臣舟和曾被成为南省雄狮的蒋华东枪法有得一拼,都是快准狠远,近距离射击就像夹一口菜那样轻而易举,远程射击只需要不到半秒便能精准定格,这也是不同时代的警方对这两个人颇为忌惮且容忍的缘故,只能任由他们在不变为毒瘤的前提下肆意生长,相安无事各求自保。
祝臣舟喜欢到这家户外射击场用打枪的方式来宣泄压力,他曾带着黄卿来过,那时候她在做艺人,因他作后台而风光无限,他曾砸了不少资源捧她,祝臣舟的绅士就在于他会给予身边女人最渴求的东西,哪怕再价值连城,他拿得起,就不会拒绝,而他身边女人也都很聪明,知道适可而止,不会去奢望太多不切实际的东西,提出令他厌烦的要求,除了沈筝,几乎没有哪个女人会要求他娶自己,所以他一直都觉得女人很简单,容易满足,也非常下贱,可以说是沈筝最终改变了他的观点。
他其实并不喜欢黄卿吵吵嚷嚷和高调张狂的性格,他更加喜欢沈筝的低调和冷静,他觉得这样女人才有味道,攻占下来才更令男人自豪。
当然,这只是他最初的念头,后来的后来,他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就变成了他无法掌控的趋势。
祝臣舟在结束下午四点最后一个会议后,由庞赞开车载他到射击场,这家场所有一个非常诗意的名字,叫杏花坡,名字和内容实在不符,但也存在它的缘故,这里有海城最大的杏花林,每到杏花盛开时节,漫山遍野都是杏花,一阵风拂过就像下了花雨一般,非常漂亮,是海城最受瞩目的旅游圣地。
最开始只是作为生态园开放,后来扩建了马场射击场及高尔夫球场,但名字仍然叫杏花坡,因为叫得最响亮。
他们在山脚下乘坐观光电车往半山腰走,顶端是度假村和宴会所,需要乘坐电缆车进入金粉大门,他上去过一次,赶上暴风雨,当时不少游客惊慌失措,甚至有趁乱跌下山涧的,狠狠砸入湖泊里,捞都没捞上来,便被下游不知冲到哪里。
祝臣舟不害怕,可之后只要庞赞跟随在身边,都会想尽办法阻拦他上山顶,久而久之祝臣舟也失去了上山的欲.望。
他们到达半山腰走出观光车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日头欲沉未沉,云层后凝着一片深紫。
祝臣舟一眼看到坐在围场茶亭内的薛竹文,他旁边有两名工作人员,都拿着一把长枪,似乎是中场休息,薛竹文脸因为出汗而绯红,距离很远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旁边坐着梁七艳,梁七艳穿了一身大红色风衣,扣子系得很紧,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衬托得愈加玲珑,她正用手指撩拨梳理自己头发,脸上有一丝倦怠,薛竹文则端起一杯茶来喝。
庞赞看到这一幕后,他下意识将目光移向祝臣舟,庞赞看到他脸上表情后,他询问是否不愿碰面离开这里到另外的马场散散心,祝臣舟沉默刚要和他离开,茶亭内的梁七艳忽然尖叫一声伸手指向这边,她这个动作仅仅是条件反射的惊讶,当她站起身清楚确认后,她便用力弹起跳了两下朝祝臣舟用力挥手,庞赞非常无奈说,“他们看到了您。”
祝臣舟轻咳一声,他掸了掸自己肩头一路上山而落满的沙尘,“过去打个招呼。”
他们在工作人员引领下进入射击围场,从门口到茶亭只有十几米距离,他没有走过去,而是等薛竹文带着梁七艳迎接过来,梁七艳没想到今天会这样巧和祝臣舟在射击场遇到,他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脚下搭配黑色运动鞋,戴了一只黑色护腕,头发也是黑色,显得他皮肤尤其雪白,很少有男人在运动场上不穿白色,白色非常挑剔,男人都可以穿,却极少有人能穿出这个颜色的气质,运动服则非常随和,也是大部分男人唯一可以穿的白色款式,祝臣舟穿白色极其俊朗潇洒,可他偏偏喜欢黑色,而且喜欢从头到家黑得彻底,效果也非常好。
梁七艳没有按捺住自己颇为激动和兴奋的心情,她主动和祝臣舟打招呼,声音在呼啸的风中被吹拂蔓延开,显得十足清晰,薛竹文收回和祝臣舟握过的手,他颇具深意看了看梁七艳,“你对祝总倒是很积极,怎么不见你看到我这么难以自持。”
梁七艳没想到薛竹文这样直白戳破,她从脸一直红到了脖颈锁骨,她皮肤本来就白皙近乎透明,又带一抹不涂胭脂自红的粉润,这样看上去更加羞涩温柔,她小声埋怨一句,语气也溢出了蜜。
薛竹文笑着对祝臣舟说,“祝总魅力实在太大,我场子里最大的砝码都要朝你这边天枰倾斜过去。”
祝臣舟笑说,“薛总喜欢玩笑,我自然不会当真。”
薛竹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看上去那么不正经吗,实话实说也被认为是开玩笑,看来我要回去对着镜子练习一下,怎样才能让人认为我很正经。”
他们两人笑着往射击场走去,遇到一个上坡,一阵风吹得非常大,呼啸而过,将杂草卷起,在低空盘旋打转儿,很快落下。
他们声音一点点散去,薛竹文邀请祝臣舟打场比赛,后者慷慨应承,梁七艳沉默不语站在原地,她此时失魂落魄,她凝视那渐渐远去的黑色身影,忽然觉得心口隐隐泛了一丝闷。
他目光都不曾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仿佛没有看到。
真的连半秒都难。
番外六 算活还是死
祝臣舟和薛竹文的枪战比赛,让观看的人大饱眼福,他们并不像寻常人那样比试谁击中更精准,他们之间比试的是谁失误更大。
按照既定的位置,应该在三十米压线上,他们临时调到八十米,相当于正常距离的三倍之多,围场领域有限,这个位置已经不能再远,围场外不少人发出惊呼时,薛竹文以两次十环一次九环完成第一回合的较量,他回头对正在上膛的祝臣舟说,“久闻祝总枪法精准,据说重案特警还都向你取过经。”
祝臣舟朝上举了举手臂拉开筋脉,“这是谣传,薛总不必相信。”
“谣传吗。那么关于祝总的谣传还真是比比皆是。”
薛竹文向旁边避退了一步,他凝视祝臣舟,后者以非常漂亮的侧立姿态接连打出三次十环,超越了薛竹文一环,人群内瞬间沸腾,祝臣舟吹了吹枪洞缭绕的白烟,薛竹文盯着枪靶拍手鼓掌,“好枪法。甘拜下风。”
工作人员将子弹递上来,祝臣舟拂开对方的手,他看了看手表,庞赞立刻心领神会对薛竹文笑说,“薛总见谅,我们祝总还有一个晚间应酬,恐怕不能陪您继续。”
薛竹文挑了挑眉梢,“祝总都过来了,这么快就走。”
“改日再约。”
“又是改日。”薛竹文有些无奈,“上一次包房祝总就半途告辞,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和祝总交谈。”
“机会总会有,不急于一时半刻,薛总既然要在海城久留,我们碰面的时候还多,总不好为了私事耽误工作。”
薛竹文不好勉强什么,他虽然心里有些不满,认为祝臣舟实在不给他颜面,这已是第二次拒绝,可他权衡利弊只好带几分无奈耸肩,“那我自然不能强留。”
梁七艳卸下披在肩头的貂绒斗篷,她站起来对祝臣舟说,“祝总不到山顶用晚餐吗。”
祝臣舟将头别开,去拿椅子上的西装,庞赞笑着对梁七艳解释,“祝总不怎么吃晚餐,他一半都在晚十点加餐一杯鲜奶咖啡和一块牛排。”
梁七艳看到祝臣舟已经穿好准备离开,她有些着急指了指茶亭,“那坐下喝杯茶,总可以吧。”
祝臣舟脚步停也不停,他只朝薛竹文颔首道别,便越过和工作人员沟通的庞赞身边,径直朝坡下走去。
梁七艳顾不得和薛竹文打招呼,便抓起手包追上去,她眼睛里只顾看祝臣舟,没有留意脚下的斜坡,她惊呼了一声,朝下面跌跌撞撞滚去,所幸祝臣舟行走得并不快,她撞上他的背,重重的发出闷响,她捂着磕痛的鼻子向后退了半步,抬起头声音软软的像感冒了一样,“我不是缠着你,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祝臣舟停下脚步,他回头去看梁七艳,她咬着嘴唇忽闪睫毛,“你那天摸着自己心脏,说里面空空荡荡,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祝臣舟一边拿方帕擦拭枪身一边似笑非笑打量她微红的面庞,他发现这个女孩很有意思,她脸总是粉粉的,像害羞那样,他起先在包房刚看到她也真的以为她是害羞,但现在看来这是她皮肤一种特点,显得娇嫩可人。
这大概是所有见过大世面的中年男人都喜欢的类型,可以充分满足男人和女儿谈恋爱的心理,让他有一种返老还童的错觉,然而祝臣舟不喜欢,他好像再也找不到那怦然心动的感觉,那颗心沉入深海,被冷藏在茂盛的水草之中,缠绕得解不开。
另一边的庞赞只是错了一个眼神便找不到祝臣舟了,他有些着急寻遍山坡,才在安保指引下跑到这边来,他远远看到祝臣舟正和梁七艳谈论什么,他脸色无比平静,有一丝虚无的笑,梁七艳背对庞赞,从她背影能看出她此时的紧张。
风尘女子竟然会紧张。
庞赞觉得纳罕,可祝臣舟的魅力就在于能够让所有面对他的女人放弃自尊,活成一具毫无思想理智的玩偶。
他原本不想打扰,如果能让祝臣舟走出沈筝的噩梦,牺牲另一个女人也没什么,何况对于女人来讲,这样的牺牲反而是一份幸福,但庞赞观察了几分钟,发现事情并不像他所看到或者希望的那样,祝臣舟对梁七艳非常寡淡,他完全不想和她接触,只是碍于男人在女人面前不得不绅士维持的大度而勉为其难和她沟通,庞赞觉得他煎熬。
在沈筝离开后,祝臣舟对于风月的里的一切,都是煎熬。
这算是浪子回头吧,用最残忍的方式让他大彻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