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面前,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人在尘世走一遭,总要辜负一些人,欺瞒一些事,哪有那么多对错可言。
我没有理会闵丞纹,爱情里的是非丑恶,需要她自己大彻大悟,别人说什么都存在自我的嫌疑,尤其我,在她和祝臣舟之间,我没有任何资格发表自己见地。
闵丞纹等了许久,她大约累了,她将脸孔埋在双膝之间,剧烈喘息着,时间凝固片刻,她有气无力说,“给我一支笔。”
庞赞和祝臣舟走出病房之前留下了一只碳素笔在床头柜上,我拿住打开笔帽塞进她手里,她僵硬了许久才直起身体,将协议书放在膝盖上,签下自己名字,由于剧烈颤抖,闵丞纹三个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我甚至不敢看她签字过程,我觉得亲手了断婚姻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折磨。
我将签好的协议书从闵丞纹手中接过,我搀扶她从地上起来,帮助她坐回床铺,我本来打算再陪伴她一会儿,可闵丞纹朝我摆手,她别过头不再看我,只留给我半张侧脸,“你去吧,他在等。”
她说完便闭上眼睛,摆出一副逐客的姿态,我不好再死皮赖脸安慰她什么,我对她轻声说了再见,承诺还会再来陪伴她聊天,便悄无声息退出病房。
祝臣舟和庞赞一坐一站在走廊长椅上,他们见到我出来,立刻起身朝我走来,祝臣舟握住我的手,他仔细打量我全身后,才松了口气,“里面动静闹这么大,我以为她神志不清对你做了什么。”
我摇头说,“她只是自己哭,臣舟,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她刚才有多么崩溃和无助吗,她并不是单纯把你看作一个爱人,你是她活着的全部力量,是她改变的源头,是她努力这么多年才实现的梦,是她最害怕破碎和失去的珍贵。我们毁了她的家,毁了她的人生,是不是太残忍。”
祝臣舟脸色平静将食指横在我唇上,阻止了我接下去要说的话,他非常专注而认真凝视我眼睛,“不是我们太残忍,只有我,不包括你。不管是报应还是天谴,都冲我一个人来。”
我张嘴还想再说什么,祝臣舟一把拥住我身体往他怀中用力紧了紧,“好了,不提和我们无关的人,我希望你高兴点,祝太太,从今天开始没有那些女人和你抢夺我,你是否要庆祝一下。”
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男人总是占据一个极大优越感,感情中顺从女人,带有半妥协色彩,为了是更长久,而婚姻内总是女人在一味屈就,需要依附丈夫,连自己名字前都要冠以男人姓氏,自己的喜悲都加持在丈夫的疼爱与忠诚上,一旦失去其中一者,便痛不欲生支离破碎。
女人的撕心裂肺,对应男人解脱后的轻松大笑,是悲哀还是无奈。
我说,“今天没有心情,再说也没什么好庆祝的。”
祝臣舟见我脸色实在不愉快,他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探讨下去,而是将我胸口的衣扣系好,“再温暖也到了深秋,还是避免着凉。”
庞赞在旁边透过走廊右侧的窗子看了眼天气,又将玻璃推开,将半截手臂探出,感受温度,他说,“外面还好,夫人以后再出行,最好围一条披肩,既保暖也不会干扰姿色。”
祝臣舟揽住我腰往医院外走,我们在庞赞将车从停车场开过来的两三分钟内,始终无比沉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情沉重得无以复加,而祝臣舟也看出我的低落,他更不会在这时踩到雷区。
288 因为爱情
庞赞将车开到面前后,立刻下来绕到后面,为我和祝臣舟打开车门,我们坐进去后,他便坐回驾驶位发动汽车,后车厢两个座位之间有一个暗格,升起后是非常小而端正的存储柜,里面有一个可容纳几瓶饮料的迷你小冰箱,一个平板电脑,翻过去便是方形台桌,供给商务人士办公和阅览文件。
我手肘撑在桌面望向窗外,祝臣舟则坐在我旁边看新闻,车开出有一段距离,车厢内气氛冷漠得诡异,庞赞咳嗽了两声试图打破这样安静,我偏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盯着不断后退的高楼和树丛,祝臣舟将会手上杂志翻了一页,他眼皮也不抬说,“你嗓子不舒服?”
庞赞有几分尴尬笑,“有一点。”
祝臣舟默不作声从冰箱内取出一瓶水,朝驾驶位扔过去,庞赞一只手握住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来接,他目光有些涣散分神,没有留意到前方坑坑洼洼的路面,车碾上去后左右剧烈晃动起来,不住的颠簸震荡,两旁有汽车刺耳鸣笛,飞速擦着车门冲过去,几乎千钧一发,再慢零点一秒钟便会引发连环碰撞。
我不知在哪一阵激烈颠簸中滚到祝臣舟怀中,车再度恢复平稳时,我才察觉到自己被他紧紧拥住,我后背贴住他胸口,没有一丝缝隙,我其实很怕死,我比任何人都怕,一个艰难孤独贫穷的女孩,终于翻身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富贵,都会杞人忧天日夜惶恐会否忽然又失去这些,而死亡便成为了我最不能面对的噩耗。
可我清楚记得刚才灾难危险发生的霎那,虽然只维持了几秒钟,但我内心是平静的,我没有对于未知结果的惧怕和抵抗,那是因为什么,我想我知道了。
爱情可以把一个人从懦弱自私改造为勇敢慈悲。
庞赞将车停在路边,他一惯冷静的脸孔也浮现一抹非常明显的惊恐和后怕,“祝总和夫人有没有受伤?”
祝臣舟没有顾得上检查自己,而是垂眸在我手臂和腿上捏了捏,又扳过我身体,撩起我额头上盖住的碎发,仔细检查确认我是完好无损的,他才对庞赞回复说,“没事,刚才发生了什么。”
庞赞将车窗摇下使更多新鲜空气灌入进来,他擦着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心有余悸说,“两辆车从后面想要超,但是速度和我持平,我以为司机会放弃这个念头,毕竟这样好的车,万一蹭破一点皮,天价维修费不是普通百姓能负担起的,没想到司机会这么发疯,也不知道是急着投胎还是奔丧。”
祝臣舟一只手臂抱住我,另外一只手掌心捏住手机,他来回转动了片刻,眯着的瞳孔迸发一缕精光,他对庞赞吩咐,“让孟奇光调查一下刚才险些发生事故的街道红绿灯录像,把车牌号找到,调出近景摄像,最好能看清司机的面孔。另外加配两名保镖到别墅,负责夫人和少爷的日常安全。”
庞赞经历了刚才的生死一刻,他其实没有多余大脑思考什么,而是努力消化那份震撼,经过祝臣舟这样提醒,他也瞬间嗅出一丝不对劲的气息,他沉默分析了几秒后承诺会立刻调查出结果。
祝臣舟和闵丞纹离婚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云霄尘上,犹如霹雳般在海城迅速炸开,每一条街头巷尾都对于本城标志性骄傲性的代表人物祝臣舟议论纷纷,内容好坏参,有批判他不顾年结发之情,和继任岳母不仁不义不伦,有称赞他行事果断不拖泥带水,这是事业成功的最关键之处。
秋末冬初以来,海城仍旧持续高温,而伴随消息的蔓延,一场蓄谋已久酝酿多时的暴风雨在眨眼便席卷而来。
最轰轰烈烈的那几天我几乎不敢出门,不敢打开电视,更不敢让保姆将报纸从报箱内取出,我畏惧一切有关我的新闻,我知道社会道德对男人的宽容程度远远超过了女人,尤其是功成名就充满势力的男人,他们拥有被原谅的特权,可以拿着绿卡行走天下,而女人在一段不被世俗接纳的畸恋中便成为了彻头彻尾的曝光受害者,一丁点风吹草动便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贴上不知廉耻的荡.妇标签。
不过这栋别墅内的佣人都非常好奇外界对这件事的走向,觉得新闻中心的焦点和他们朝夕相处非常熟悉,特殊的心理使他们非常悸动,于是我在二楼做护肤陪孩子,他们就扎堆在一楼看电视,我之前没有发现,因为他们播放的声音很小,直到我抱着祝谨要保姆拿上来一片新的尿不湿,却怎么叫都没有人回应我,我只好自己下楼,在转角处便听见非常清晰的新闻内容,我立刻沉下脸,他们非常专注盯着屏幕,恨不得一个字也不错过,而最先发现我存在的是那名年级略长对于这样八卦有些意兴阑珊的厨师,他站在最旁边,脸上表情非常无奈和牵强,他余光从我这边掠过后,身体便以我能察觉的速度僵硬住,他反应过来时嘹亮无比喊了声夫人,惊动了其余保姆,她们来不及关闭电视,便从沙发和地毯上直起身体面朝我站好,眼睛低垂,看也不敢看我。
我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走到她们前面盯住屏幕,不知道那些记者怎么这样无孔不入,我和祝臣舟在别墅露台喝茶的照片都被拍摄下来,看镜头应该是远景聚焦,周围景致非常模糊,不过我们两人的身姿和脸孔却异常清晰,这一组镜头捕捉画面功底也非常强,祝臣舟为我撩发的样子被拍得格外深情缠绵,就像是热恋之中难分难舍的爱侣,根本不像拥有了孩子的准夫妻。
新闻解说员播报,在只针对这样照片媒体致电联系巨文方公关团队,想要掌握确切消息是否祝臣舟不顾精神和身体都非常虚弱的妻子安危执意尽快离婚,是为了他名义上的岳母。巨文方立刻挂断电话,当再次拨打过去时,换了工作人员,非常沉着解释,祝总和画面中女人早在两年前便认识,陈部长刚刚去世祝总便以朋友身份陪伴抚慰,尽管外界风言风语不堪入耳,祝总仍旧一往情深,那时他为单身,沈小姐也是丧偶,没有什么天理不容,至于后期沈小姐为何成为了祝总岳母,其中曲折一言难尽,不过也仅仅局限于名义,并未发生实质。希望外界人士给予一份私密空间,真诚祝福,不要再深入挖掘打破这份得来不易的平静和美好。
媒体方不甘心只得到这样一面官方又模糊的说辞,便询问祝臣舟何时迎娶我为巨文老板娘,给予我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而祝臣舟这样急于和闵丞纹撇清关系一刀两断,是否为了迎娶我而做准备。
巨文公关人员承认说有这个缘故,但更重要是祝总和前妻早已没有了感情,继续下去毫无意义,只会让彼此更疲惫,也耽误闵小姐的青春和休养心情。而祝谨也需要一个父亲,落户问题迫在眉睫。
媒体追问祝臣舟娶我的打算是否更毒来源于我为他生了一个儿子,豪门都很看重子嗣血脉传承,对于儿子的渴望远远超过女儿,传宗接代被看作重中之重,甚至要超越女人的贤德。
巨文官方微.博及公司认证博.客在结束媒体采访后用加粗加黑的字体统一回答了四个字:因为爱情。
我看到这里便将电视关上,巨文对于祝臣舟娶我原因的回答让我非常震惊,我知道公关部其实就是祝臣舟与外界沟通的一扇门,是他的嘴,传达他的旨意,所有他不方便亲口讲出的东西,全部交给公关部运作发言,得罪人了充其量算他对下属管教不周,怎么舆论压力也加持不到他头上。
那么这四个字,势必为祝臣舟亲口答复。
因为爱情。
他是这样说。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神,这样寂静的空气中,只能听到身边人此起彼伏的呼吸,我像是丢了魂魄,很久才从那份惊天动地的感触中清醒过来。
我想我已经覆灭沦陷,输得没有任何翻身机会,在这条不知对错也无法归途的路上。
我深深吸了口气,倒胳膊换个姿势抱祝谨,他在我怀中大约待了太久,没有来得及换下湿透的尿不湿很不舒服,他才止住的哭声又有些爆发趋势,我手忙脚乱立刻叫来站最前面的保姆,将祝谨递到她怀中,让她抱着孩子上楼清洗,相比较等我怒斥和逃离现场,那名保姆自然如获特赦,裹住孩子丝毫不敢怠慢小跑上楼。
289 神秘
我平复了一下自己内心的愤怒与躁动,我尽可能将语气压得平和些,而不是吼叫,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眼神,我觉得我在她们面前仅仅是依托了祝臣舟的影子,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话语权,即便我顶着女主人的光环与位置,仍旧无法撼动这个家一丝一毫。
我盯着脸上充满惶恐的保姆,“我说过的规矩你们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