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双燕应下后就帮忙着张罗摆饭,一边还悄悄观察着秦月禅,发现她面上已经一扫之前的郁气,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还不时逗着喜姐儿。她有些想不通,不知道奶奶刚刚在那房里都想了什么,只是心里却是松了口气。终于不用老是紧紧绷着一根神经了,大爷也没有为沉香的事情生气,这日子总算是稳妥了一些。

吃完饭后,秦月禅便把喜姐儿交给奶娘,然后让双燕为自己重新梳了头,戴了支赤金点翠如意步摇,簪了支赤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又插了个弧形赤金红宝石插梳,再戴上一对金丝圈垂珠耳环,然后还换了件浅金五彩绣花褙子,宝蓝缎子菊花刺绣马面裙。最后在那穿衣镜前两边转着看了看,交待不用丫鬟跟着,只让个小丫头在前边挑着灯笼,便出去了。

自秦月禅怀孕后,因为那段时间害喜得厉害。为了不影响白玉堂,她便回了老太太让白玉堂暂时先搬出去。反正栖风院里的房间多得是,整理一间好的出来,在让几个丫鬟跟在身边伺候着,总比陪着她一晚上一晚上的折腾强。于是这一搬出去,一直到喜姐儿已过了周岁,白玉堂也没搬回来,只偶尔到秦月禅房中过一晚。反正也都是在一个院中,再来白玉堂还要静心读书,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便对这事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着了。

秦月禅进去后,白玉堂正歪在软榻上,那只伤到的腿懒洋洋地搁在旁边的小几上,瞧她进来后,也不动晃,只是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好一会才似笑非笑地说道:“难不成大奶奶是想顶替上沉香的位置了?”

秦月禅暗握紧了手心,看着眼前的男子,这就是她的丈夫!顶着那张面孔,在外面永远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又有功名在身,让别人都以为他是一个文采飞扬的名门公子,却不知其实是一个以折磨女人为乐的衣冠禽兽!她每见他一次,心里对他的恨,对那些人的恨,对自己命运的恨,都会增加一分。

第25章 谁为谁的残忍

秦月禅示意候在里面的丫鬟退出去后,面上才慢慢浮现出一抹柔柔的笑,脚步轻缓地走到离那软榻不远的椅子上坐下说道:“大爷不必生气,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大爷若真喜欢,法子有的是。”

白玉堂慢慢直起身,朝她伸出手,笑道:“坐那么远干嘛,坐到这边来。”

“妾身还是就坐这好,大爷的伤还未好,坐过去到底不便。”秦月禅看着白玉堂那双看似满含温柔的眼,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她心里不由得就是一颤。这个人,越是这般笑的时候,就越表明他心里非常的不快。

“怎么,怕我会对你怎样?你放心,就冲你能把老太太哄得那么开心,我也不舍得对你如何,过来!”白玉堂说着眼里的笑容已经退去了大半。

秦月禅暗咬了咬牙,迟疑了一会,在他真正生气前终于站起身走了过去。白玉堂伸出手,一把将她扯了过来,然后捏住她的下颌,一脸邪恶地说道:“我知道,你讨厌靠近我,但你越是讨厌我就越喜欢!”

秦月禅被他捏得微仰起头,怕会惹得他更加生气,也不敢甩开他的手,只得微颤着声音说道:“爷说笑了,妾身怎么会讨厌你呢!”

“少在我面前装蒜,我知道你心里想着谁。不过我不介意,但别把我当傻子,否则我会很生气!”白玉堂说着就松开手,却没拿开,而是移到她的脖颈那,突地一下就扯开她的亲领,露出脖颈以下的细白肌肤!

秦月禅只觉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体里关于恐惧的记忆瞬时翻涌上来,几欲把牙咬碎了才生生忍了下来,战栗了好一会才勉强笑着说道:“大爷,这,这里是外屋,丫鬟们都在外头呢。”

“害怕了,那就依你,到里屋去,说起来也好久没陪你了,今晚就好好补偿你一下。”他脸上藏着诡异的冷色,说着就凑过去在她脖子那咬了一口,手还继续往下蹂躏,毫不怜惜,更无一丝柔情,像只饿极了的饕餮。秦月禅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握紧了手心,指甲几乎陷在肉里,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胸口起伏了几下才又说道:“爷……你的伤还没……”

“你放心,不碍事。”白玉堂说着就抬起头,抬手拍了拍她的脸,眼里隐隐露出兴奋的光。

不想让丫鬟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秦月禅只得咬着牙,苍白着脸,慢慢把白玉堂扶进里屋去。烛台上的火光兴奋地跳跃着,他知道今晚自己会过来,所以早早就焚上了合欢香。秦月禅认命地一闭眼,在床上躺了下去。好歹就一晚,忍一忍便过去了,以后给他找个称心的玩具就好了。

然而这一次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以忍受,他像是特意发泄一般,把不能如愿的怒气尽情地发在她身上,秦月禅才知道这个男人疯狂的程度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要忍,一定要忍住!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唯有守住这个信念才能坚持下去!可是黑暗的时光似乎永不会结束一般,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像是要死了,嘴被堵住,恶心的味道让胃一阵阵翻腾,呼吸困难,神智几度处于昏迷状态,却很快又让他给狠狠地拉了回来,身体不停抽搐……恐惧和疼痛似乎在她身体里溶在了一起……

忘了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了,待空白的脑子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居然没死!都这样了居然还能活下来!冰冷的泪水从空洞的眼中慢慢滑落,濡湿了被她枕在下面的锦被,枕头早不知被扔到哪去了。污浊的气味伴着那从香炉里飘散出来的合欢香,让她觉得胸口一阵发恶。她躺了一会,才强撑起身,浑身发颤地下了床,批了件中衣。梳理头发的时候,她转过脸看着那个还躺在床上的男人,他此时正闭着眼睛,一脸满足的样子。秦月禅抓着那支金钗的手忽然有些发抖,她怔怔地站在那看着白玉堂。那张精致的瓜子脸在残烛的晃映下,透着几分如死人一般苍白的脸色,双腿从下了床就一直没停止过颤抖,身上的疼痛提醒着她自己一直过着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僵直地站在那就离床几步远的地方,直到白玉堂似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微动了动身子,她才似被吓了一跳,浑身颤动了一下,差点让那支金钗从手里掉了下去!

猛然间回过神,深呼吸了一下,才慢慢转回头,对着镜子抬手把那支金钗缓缓插入发中。然后又在镜子里看了几眼,确认能见人后,便出了外屋,让丫鬟把热水端进来。

待两人都清理好后,已是四更天了。秋天的夜晚,冰冷的空气似能渗到骨头里去,秦月禅此时即便已经把衣服全都穿了上去,却还是觉得寒意不停的往身上袭来。不过她却觉得这种冷很好,能把她心里的怨恨压住,能让她的脑子清楚,能让她觉得身上没那么痛!

白玉堂只简单穿了件中衣,依旧躺在床上,侧身支着脑袋,看着直直站在梳妆台边的秦月禅,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似在回味刚刚情景一般。秦月禅强压着心里头的恶心,静默了一会才慢慢露出几分半真半假的笑容来说道:“关于沉香那丫头,是妾身办事不力,眼下有个补救的法子,不知大爷可还有兴趣?”

“哦,说来听听。”白玉堂轻轻一笑,只见在那暖暖的烛光下,那微微笑着的脸显得越发英俊好看。光看这外表,他十足十是个温润如玉般的贵公子。

“其实这事,如果绕开三姑娘,事情就好办多了。”秦月禅轻轻道了一句,又看了白玉堂一眼,见他没有要打断的意思,便接着说道:“沉香到底是个丫鬟,虽是个家生子,但她家那边也就只有个叔叔和婶婶。听说那两口子很贪财,眼下若知道大爷看上他家侄女的话,保准是一百个乐意。而眼下中秋就快到了,照例,老太太每年中秋前都会出府去枫林山庄那看一看老太妃,大太太和二太太也都会跟着去。到时这后院的事情便会暂时交到我手里,那会差遣一个丫鬟并非什么难事,只要大爷把握好时机,沉香那丫头还不得乖乖从了大爷。就算老太太回来会责备,也是怪到我身上来,而且到底事情已经这样了,老太太还能拦着不成。至于三姑娘那边,就更是没理拦着了,说到底也不过是服侍了她几天的丫鬟而已,至多我过去给三姑娘陪个罪,再送个丫鬟给补上,这事便也就过去了。”

秦月禅说完后,白玉堂许久都没言语,只是有些怪异的笑着看着她。

“大爷是不满意?”过了一会,见他还未出声表示可否,她终于忍不住小心的问了一句。

“满意,很满意,我一直知道你是个聪明的。这事若成了,我一定好好待你,不会让你委屈了。”白玉堂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说道。而秦月禅一听他这话,心里顿时一颤,赶紧僵笑着说道:“大爷过奖了,我就是胡乱出个主意罢了,能对了大爷的心最好。待沉香姑娘进来后,妾身也会好好待她的!”

白玉堂眯着眼睛看着明显一脸强笑的秦月禅,永远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除了在他床上,她身上也永远都是穿得整整齐齐的,连头发也不见有一丝乱,他心里忽的又生出一股想要破坏的欲望来!

“你过来。”他开口道。

“大爷!”秦月禅的脸刷的一下全白了。

“不愿?”他笑。

“不是……是,是妾身明儿一早还要到老太太那边服侍去,怕是去晚了,老太太会生气!”她强笑了一下,暗暗握紧了手心,好容易恢复正常的双腿这会又开始颤抖了起来,身上的疼痛似乎一下子又加重了几分!

“哦,既然这般的话,那就算了,不过这会已是下半夜,你还要从这出去?”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他也不想惹得老太太生气,便就放过了她。

秦月禅出去后,一个守夜的丫鬟吓一跳,正要给她寻灯笼在前面引路,让她给阻了。一个人走在暗黑得几乎不见五指的小院里,夜深露寒,手脚冷得似冰一般,脸上的肌肤也被冻得紧紧绷着。整个院子里似乎只有自己的脚步发出微微的声响,沉闷,轻缓,一步一步,走在这暗无边际的黑夜里。

时间倒退回白天,沉香跟白文萝回到梨香院后,白文萝问了她在栖风院那会,双燕找她什么事。沉香想了想,觉得这事有些不好说出口,她是姑娘身边的丫鬟,这事要说出来姑娘面上一定觉得不好看。而且到底她也才服侍白文萝没几天,还摸不准白文萝是个什么脾性,万一让姑娘以为自己是要攀高枝,却还故作姿态就不好了。

于是她只说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给双燕改了改衣服,聊了几句,然后两人拌句嘴,就回来了。

白文萝点了点头,便没再问下去。她知道沉香肯定是瞒着什么,但看着像是她自个的私事。而自己刚刚就是随口一问,既然她不愿说,也就罢了,反正她也没有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心。

第26章 前路茫茫

秦月禅是真的把那封信烧了,还是不愿交出来?白文萝坐在桌子旁,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拈着那条帕子沉思着。如果她真的跟那人有私情的话,那从自己手中看到这条帕子,甭管怎么想,都一定会很受刺激。

女人受了刺激后,总会做点出格的事情。就怕她依旧沉得住气,还跟以前一样,置之度外,那就真不太好对付了。像这样的事情,刨地三尺都不见得就能找得到的东西,只有对方先动手了,她才好下手。那女人之前就是以不变对万变,现在她得把这种情形扭转过来才行。当然,要是真让秦月禅受刺激到直接把那封信烧了才好呢,白文萝轻笑了笑,这样一来,她便也不用费那么多心思了。

夜已深,她轻轻打了个呵欠,沉香这会走进来说道:“姑娘早点睡吧,这晚上越来越凉,小心坐久了着凉。”

“嗯。”白文萝点了点,便收起那帕子,上了床。沉香帮她放下帐子,又吹了灯后,然后就有些怔然地站在原地,似想到什么忽然出了神。

“怎么了?有事?”白文萝在床上轻轻问了一声。

“哦,没有,姑娘睡吧,我就在外头,晚上要喝水就叫我。”沉香回过神,赶紧笑了一下,就出到外屋去。今晚是她守夜,可是躺在床上好长时间了,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也不敢乱翻身,生怕影响到姑娘,只得睁着双眼,直愣愣地看着顶上绣着兰花的淡粉色帐子。今天她准是把大爷惹怒了,但却不知道今儿自己拒绝了那事后,大爷会不会就此作罢?虽说她现在是姑娘身边的丫鬟,但是总也不过是才伺候几天而已,不比那些跟在姑娘身边好几年的丫鬟,多少会有点主仆情。而且姑娘眼下也是才刚进府,虽瞧着老太太待她不错,可是到底没什么根基,自己若出了事,姑娘会保自己吗?能保得住自己吗?

她十二岁到老太太跟前当差,从在外屋做杂活的小丫鬟一直升到二等丫鬟,并还能在老太太跟前服侍着。不是不曾对这锦衣玉食,金银珠宝眼热过,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看得多了,心也就慢慢冷了下去。什么荣华富贵都是假,到底是奴才命,主子能让你跳得多高,也一样能让你摔得多狠。白姨娘就是最好的例子,刚进府的时候,仗着老爷疼她,瞧着那劲儿,连大太太都不放在眼里。后来老爷腻了后,顿时就被大太太收拾得一声都不敢吭,就连现在都怀孕了,也是乖乖伏低做小,再不敢起什么风浪。

还有二房那边,之前也有几个爬上二老爷床,当上姨娘的丫鬟,但全都是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这府里的丫鬟,到了一定的年纪后,大都是配里面的小子。当然也有讨得主子的恩典,赎身出去的,可是那都是在外头有家人的丫头们才会这般做。她原就是这里的家生子,爹娘都不在了,唯一能靠得上关系的叔叔和婶婶,却又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主。而她如今得罪了大爷,以后这府里还有谁敢要她,若是求了姑娘放她出府的话,她又能去哪?估计到时马上就落入大爷手里!

再说她又能服侍姑娘多长时间呢,眼下她年纪已不小,等过几年姑娘出嫁的时候,她年纪就更大了。基本陪嫁过去的都是小丫鬟,那会她一个人在这府里又该怎么办?而且姑娘似乎一直对谁都是淡淡的,虽并不像二姑娘那般厉害,也不似大姑娘那般沉闷,但是就总觉得很难靠近。沉香想来想去,都觉眼前没出路,心越来越冷,最后又想,大不了就陪上这条命!总归也是一个人来一个人去,干干净净的,总比恶心一辈子强!

差不多天快亮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却还没睡踏实,就又醒了过来。撩开帐子往外一瞅,只见天已是微亮,便赶忙起身,见白文萝还未醒,便先自己收拾了一番。新一天又开始了,可她却依旧没有看到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