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1 / 1)

凉寨主将手中的苹果核扔了出去,手上摸着大刀,仔仔细细地看着祁琰:“我总觉得你这人非同一般。”

“那凉寨主的眼神也当真犀利。”祁琰挺起了腰背,站了起来,手中的扇子晃了晃,四下打量鹿蜂寨大堂两旁挂着的兵器。

“凉寨主墙上所挂的,应当是鹿蜂寨中最好的兵器了吧。”他拿着扇子敲了敲其中一把弯刀,声音低沉,啧了啧嘴摇头。

“这把弯刀是我当初斩杀号称吴州第一侠客的人时的战利品,如何?不好?”凉寨主也跟着站了起来走过去。

祁琰道:“锋利有余,而轻便不足,弯刀过重不宜使用,与我元家打造的兵器比起来稍逊一筹。”

凉寨主的双眼顿时放光,盯着祁琰的背影。

而眼前的人只顾着看他墙上所挂的匕首,完全没将心思放在他身上。

凉寨主方才就发现了,以这人的吐息与脚步走路时的声息来看,他根本就不会武功,此刻又毫无防备地将背后留给自己,只要他一刀过去,对方必死无疑,还能如此气定神闲,莫非真的大有来头?

“兵器?”

“正是!”祁琰转身,稍稍抬起了下巴:“这便是我与凉寨主做的第二笔生意,如若凉寨主能收我元家的米粮,必然能收我元家的兵器,寨中钝刀许多,方才就有一批生锈残断的丢在了院子里,我也瞧见了。”

“元老板入寨才走了几步便耳听四路眼观八方,凉某倒是有些佩服你了。”凉寨主拱手,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元老板算是顶尖精明的了。

“凉寨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元某此番上山就是为了与鹿蜂寨做生意,既然入了这大堂,便有签契约的打算,凉寨主便一句话,是否与元某做这笔买卖?”祁琰问他。

凉寨主心思颇多:“我鹿蜂寨不急,仓中粮食还够吃上些时间,而且历来剿匪都没成效,这知府迟迟未攻入山中,无非就胆小怕事做个样子,不出两个月便会撤兵,奈何不了我的。”

祁琰坐回了椅子上,呼出一口气:“我还当凉寨主见过不少世面,而今看来是没有我这个走南闯北的人知道的多了,那我便来为凉寨主捋一捋。”

凉寨主大刀插入地中:“你说。”

“山下布的官兵几许?”

“我手下查探过,不过三百余人。”

“那你手下可知,山下布置的三百余人官兵都是吴州本地官兵,常年对抗山匪,对鹿蜂寨甚是熟悉。而那两千余外来的官兵现下去了何处?”

“我听说了,这几座山头里的一些小匪帮们都被捉了,不过他们本就是乌合之众不成气候,与我鹿蜂寨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凉寨主扶在椅背上的手慢慢握紧,他不得不承认元老板说的都是他而今担忧的,他本想与南山上的匪头见面,可的确无法与对方通气,派出去下山的人就再也没回来过,这新上任的知府虽说一直都找小匪帮下手,可动作却没有停下来过。

“大不了便冲下山拼了!”凉寨主哼了一声:“我本就是刀尖上舔血的人,何故怕他们几个奶娃娃兵!”

“不妥。”祁琰立刻反驳他的话。

他一直耗着鹿蜂寨,也是担心这个,鹿蜂寨在山上驰聘几十年,的确是朝廷派来的官兵所不及的,他们对地形了解,又占优势,若当真逼急了蛮干,祁琰必输,否则他也不会上舟山来与之谈这笔没必要的买卖了。

“有何不妥?”四周皆暗,隐隐有悲戚之声。

她浑身是汗,虽然这样的梦境她并不陌生,然而诏狱的可怖还是令她颤栗。

“阿爹!”

她提裙奔向牢中那人,然而静坐在草席中的那人缓缓转过头来,她忽而定在原地,不敢置信,颤声道:“郎君,怎会是你?”

那人似是受了刑罚,只露出侧脸,平和道:“你唤我什么?”

元吉不解,试探地又挨近些,怯怯道:“夫君,你怎得不认识我了?”

那人顶着与她丈夫有八九分相似的面容转过身来,却更为沉毅渊重,他微微笑道:“好姑娘,是你不识得我了。”

他腰腹处伤疤纵横,刻在他身上却别有一种狰狞的美感,有箭伤刀伤,也有许多新添的血痕。

因不见天日,他的肌肤白得有些透明,她可以想象当烙铁印上去时,他皎洁肌肤下血肉瞬间化为焦团的可怖。

可最令人触目惊心的不是他这一身伤痕,而是他颈间那点……

元吉惊醒过来,才听得耳边有人焦急唤她:“娘子,娘子您怎么了?”

红麝听见内里动静,打水进来伺候娘子漱口起身,院里的仆从和婢女只有几个,她只负责近身的活计,然而一进来就见娘子细汗满额,神情惊惶,便知是做了噩梦。

她要了一盏茶,急急忙忙地喝起来,虽知梦境虚妄无凭,然而还是心有余悸,不能从方才的梦里走出来。

诏狱怎么可能让她一个小女子随便进去。

犯人是生是死只在圣上一句话,家眷们只能知道犯人的死活,不能入内探视,这条规矩她早就知晓了。

而且,镇国公府宠遇正隆,她丈夫的兄长又贤名在外,听闻为人自持,处事老成,总不会似她家一般,顷刻间家破人亡。

她摸了摸枕边,虽有人躺过的痕迹,可是半点余温也无,疑惑道:“二郎出去练武了?”

红麝略有些为难,小声道:“奴婢一早过来时就没见姑爷,不过倒遇上来送膳的婆子,说是郎君有公务在身,一早便出去了,要晚些才能回来,怕您面皮薄,不好意思向厨房要东西,让人将饭食送到院子里给您,现在饭菜都在侧间温着,奴婢让人给娘子送来。”

从前家里只有一间两明一暗的上房及几个侧间,元吉和红麝两个人操持家务还有些吃力,更不要说嫁到府里之后,她院中奴婢实在不足,即便拨了几个粗使的女婢过来,她要用人还是有几分为难。

元吉绞着被角,心下难免焦躁,道:“这人真是的,他又不是大伯,还得每日去衙门坐半日理事,一早上有什么要紧事非出门不可,婆母是他母亲,不好和亲生子计较些什么,可我做新妇,在府里哪里能肆意妄为,他就这样把我撇下,让我一个人去请安?”

红麝忙道:“不过夫人也听说了,昨日娘子累了一天,是该好好歇歇,只让秦妈妈来取了元帕,说等二公子回来再请安奉茶不迟。”

元吉并不开怀,她暗自埋怨她的郎君怎得如此粗枝大叶,知道体贴她饮食起居,却不懂家务事最是千丝万缕,她第一次见镇国公夫人时就有些不自在,她这位婆母看着虽貌美温和,不计较她的出身,可毕竟做贵人久了,看人时难免带着些倨傲审视的意味。

“母亲这样说,我怕是更不好做,也就是世子还没娶新妇,前面没有人比着,否则愈发显得我们夫妻礼数不周到了。”

她实在困惑,国朝律法里,就算是官员也可有三日婚假,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她的丈夫不是还没得实授官职么,有大伯在,他的上司更不敢为难新郎才对。

不过也只是想想,元吉并不太纠结此事,她想了想道:“夜里确实睡得有些不安稳,现在去了也有些迟,要是午膳前郎君还没回来,我先去给母亲侍膳,等二郎回来再一道请安。”

圣上不坐朝,祁琰也无需日日早起,然而他已为婚仪耽搁了一日,不免要早早起身,先至京城各营巡视火器储备,又回兵部坐堂,处理近几日积压的公文。

这样的生活相对在外领兵已属清闲,为臣者无可抱怨,更何况……昨日并非他娶亲,枕边睡着的,也不算他的新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