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竹阁。

烛火前,顾雅浓毫无前兆打出喷嚏。

承先担心道:“大人,您……”

“无碍,你接着说。”顾雅浓摆摆手,示意继续。

承先道:“如大人所说,前日赈灾银贪污一案确实有蹊跷。”

顾雅浓喝口茶,“此案你怎么看。”

“前户部侍郎赵谦贪污罪证确凿,按照大铭律法已经定罪无疑。但是,关于其共犯全州知县李仁却存在疑点。”承先陷入沉思,“李仁乃家中独子,家境殷实切富裕,这个闲散知县的官位还是买来的,照理他应该不会为了金钱发愁。加上李仁生性胆小怕事,要他与赵谦同流合污绝非一朝一夕之事,不排除是故意有人在吹耳边风。”

豆大的灯芯,晃动橘黄烛火,在墙上映出两具扭曲身影。

“暗部探子在对此案善后时回报,在案子判定后的第二日,全州曾经有人自称是李仁府中的家丁,报案说李仁乃是被奸人所害。结果探子再去寻找这名家丁,那人已经消失数日,估计凶多吉少。”

顾雅浓幽黑凤目蒙上一层薄雾。

“探子还查到,三月前李仁突然和云景绣庄的老板往来异常亲近,二人交好甚至还结拜为异性兄弟,那人自称姓吴名贵,乃皇都人氏。”不等说完,承先看了顾雅浓一眼。

“吴贵?莫非是……”

承先颔首沉声道:“大人猜的没错,云景绣庄的幕后老板吴贵正是四大商行飞虎帮的二当家!”

顾雅浓不禁撩袍起身,朝前踱步。

“根据上次打探的消息,赵谦将赈灾银经过李仁之手,放置于云景绣庄的营运,哪知审案时碍于云景绣庄证据薄弱,无奈让吴贵逃过一劫。”

他按住额角,淡淡道:“如果那人确实是李家仆人,那他口中所说之事,很可能与吴贵有关。”

承先附和,“眼下李仁已经被发配西宁,赵谦被斩首,李府关键下人又失踪,唯一的线索就只有吴贵了。”

顾雅浓点头,“看来只能去一趟全州了。”

就在书房沉寂之时,承先突然一跃而起,眨眼间从屋外领回个大型物件。

“谁!”

丁豆还没来得及准备逃跑就被抓了进来,也是,就算要逃跑也没有准备时间。刚才小解回来,一时没了睡意,见雅竹阁还亮着灯,便想狗腿提醒丞相大人该歇息。哪知道,却意外听见他二人在密谈,心中大骇准备离开之际,突然又听到“飞虎帮”三个字,这才不由得停下来。

自知做错事,她讪讪笑了笑,“大人还没睡吗,这更深露重的,早点休息对身体好,呵呵。”

不惊不骇,顾雅浓挑起长眉,“你听了多少?”

她飞速想了想,这人聪明得很,自己假话一说就穿。于是,丁豆舔舔嘴唇,颇有些不知耻意味,“该听的听了,不该听的也听了,不知道您问那一部分?”

没有与她正面过过招,承先一听她这话立刻气结,“你!”

“此事有关朝廷机密,张扬出去可是杀头大罪,你可知该如何做。”

顾雅浓长眼里满是警告,搬出朝廷,她应该就机灵些了吧。

“小的知道,万万不可张扬,除非……”丁豆滴溜溜的黑眼珠一转,“小的有一个条件,不知道大人意下如何。”

这丫头真是不知死活,朝廷压不出在她,妄想和自己谈条件。

顾雅浓有些薄怒,“说。”

原本只是试探一问,没想到他还真答应。

“要小的守口如瓶也不是不行,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我也跟着去全州。”

承先沉不住气,“这不是儿戏,你可明白。我们调查的是朝廷重案,会牵扯到很多有权有势之人,路上也许会有各种危险,弄不好一去就回不来了。”

他二人唯一失策之事,便是丁豆对朝廷的概念仅仅是皇上、王爷和丞相。

她面朝顾雅浓,表情那是前所未有的诚恳,“大人,老实同您说,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危险什么的我也豁出去。就当是给您帮个手,再不让算是我给您打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房钱,白吃白住我也不好意思,您应该了解我可是很机灵的,上次偷钥匙那事不就很好的完成任务了吗。”说完还不忘眨巴猴精猴精的杏眼。

半晌,顾雅浓没有言语,随即转念一想,这丫头小聪明也够多,不管她有何目的,也许真能帮助也说不定。无视承先的强烈反对,当下允诺给予考虑。

丁豆始终自说自话,不顾他人阻拦,一根筋犟到底。她才不管什么查案,自己一门心思要去找老爹。

全州离皇都有段距离,来去半月时间,自己眼下无依无靠,在加上孤身一人上路很不安全,这回跟着顾雅浓绝对没问题,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高手。

她暗自庆幸,爹爹,您耐心等着,豆儿马上就来找您。

第24章 肉壮士是也

三日后,顾雅浓带着承先和一个拖油瓶坐上前往全州的马车。

顾雅浓回想起,当懿宁知晓丁豆一道同行去全州查案,留下那个既同情又看笑话的神情,不由得安抚额角,这一趟必定不轻松。

丁豆自小调皮爱骑马,坐马车还是头一遭,见承先在赶车,自己忍不住窜到他旁边。

天气不错,万里无云,空气也清爽,一改往日的燥热。随遇而安的性子使她很快忘却自己此行目的,伸着脑袋四处好奇张望,嘴里哼唧不着调的小曲,两条小腿还悠然一晃一晃。

她撑了个懒腰,余光见蓝衣少年双目直视面容严肃,丁豆靠了过去,笑眯眯道:“敢问承先少侠年庚几何?”

原本不想理会她,但见她扑闪的大眼兴致盎然盯着自己,承先无奈回道:“二十。”

仿佛听到了什么心情愉悦之事,丁豆弯起眼角,露出梨涡,“真的?我今年二十有二,比你岁年长,要不唤你一声承先小弟如何?”

他深呼吸,“我乃刑部右使。”

若有所思片刻后,丁豆认真疑惑道:“刑部右使?那是什么?比皇上还大吗?”

这女子动不动就将天子挂在嘴边,承先无语,不再与她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