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指点的方向,丁豆和楼敏之绕紧宽大的米仓。
似乎是到了歇气时间,工人们都不见影子,留下一个背影在仓库清点货品。
丁豆观察片刻四周,进了屋随手锁上门。
“你就是林威?”
那背对着的人转过身来,“谁在叫我?”
确定目标,丁豆快步走过去,不由分说掏出银子塞他怀里,“这是五十两,我不会害你,只是问几个问题,问完话立刻离开,你不要声张。”
林威张着大眼,这忽然一出,摸不着头脑,“你们找我做什么?你们要问什么?”话虽如此,手下的干活可不老实,管它真假,银子已经入了手。
人人都是见钱眼开,银子还真是好东西呢。
丁豆望了他半晌,问道:“林威,这月初六你是不是和任九去了丰收米铺送货。”
林威老实点头,“对啊。”
“那你一定知道那天米铺里发生了什么。”
他大叫一声,就疯了似得往屋外跑,“不要冤枉我!我没有杀人!不要抓我!”说着就要逃跑,幸好丁豆事先做了准备锁上门。
她一把抓回林威,拎鸡仔似得,“我只是要问你几个问题,没有说要抓你见官。”她阴仄仄咬牙,“详细情况我是知道的,如果你不老实,说了假话,那就证明张明的死与你有关。”
林威病怏怏的,力气拼不过丁豆,只得委曲求全,“好好好,我不说假话,你问什么我答什么,保证句句属实。”
在一旁看着的楼敏之挑起眉,显然是嫌弃这种逼供方式,丁豆却朝他扬扬下巴得意,就像在说:谁说动口不动手,有时适当动手还是很有效率的。
她松开手,插腰道:“就从你和任九送米到了丰收米铺说起。”
林威点头如鸡琢米,“好好好,我说,你一定不要抓我啊。”
他陷入回忆,道来,“那天,我和任九照例赶着车去给丰收米铺送米,路上我贪凉,吃了几碗街边的凉粉,兴许是凉着肚子了,半路疼痛难忍,刚一进了丰收米铺,我就直接往茅厕跑,因为是熟识的店家,很快就找到了,然后我就蹲在茅厕拉啊拉啊……”
急脾气的丁豆咬紧牙,“捡重点!”
林威舔舔嘴巴,无辜道:“哦,马上就到了。我拉啊拉啊,就拉到一半,我听见茅厕的木门吱呀响了,因为丰收寨的茅厕是一间屋两扇门,不是我这间的门,那一定是有别的人进来了。我没有吱声,继续拉,后来我蹲得脚发麻了……”
说到此处,他小眼豁然精光闪亮,林威压抑了声线,“后来,你们猜隔壁怎么着?”
丁豆入戏已深,她全神贯注,不自己咽口唾沫,“怎么了?”
林威一拍大腿,笑得前仰后附,“原来隔壁那家伙也和我一样在拉肚子,可他拉的比我多好多哦,估计是后来肚里拉的没货了,都窜水了……我听那人痛苦□□的声音,自己都快要虚脱了……”
丁豆眉头皱起,无意识咂嘴,“阿发这身体强壮得一餐能吃下三大碗饭,怎么就拉稀了呢?那天究竟吃了什么?还居然窜水了……这腹泻是病,往后可得提醒他赶紧治疗啊……”
楼敏之彻底风化了,一动不动,和缓过神来他捂嘴清咳。
恍然大悟,丁豆红着脸,扯着林威的嘴巴,“叫你捡重点!别瞎说些没用的!”
皮肉被拉的变形,林威说话口吃不清,“公子手下留情,前面是铺垫,后面重点就来了。”
他委屈柔柔被拉扯变形的嘴, “然后,我蹲在茅坑,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桌子椅子倒地之类的响动。然后就是一声男人的惊呼,只是一下子就没有了,我当时吓坏了,提了裤袋没敢出门。”
林威吸了吸鼻子,“最后,另一边隔间的人似乎也听到了,他瞬间就推门跑了出去,木门发出好大的吱呀声,我耳朵都快震聋了。后来就听说,任九撞见凶手杀人,拦路喊叫。”
楼敏之双臂环胸,他懒散歪着头,“案发现场发现的损坏桌椅,很可能就是他第一次听见的巨响,只是,茅屋隔着内院那么远的距离,不说听清楚,就是听见响动也是有些困难吧。”
“对哦。”林威似模似样端着下巴点头。
这家伙倒还不客气了,丁豆扯了扯嘴角,“当然能听见,别看茅房和内院之间距离远,其实原本内院在之前就是后院的一部分,后来嫌占地太大,当时的老掌柜为了从中捞些好处,随意在后院用稻草活着泥灰,砌了几面墙,就算做了现在的内院……”
站的累了,索性坐在脚边的大米麻袋,丁豆继续道:“泥灰草在隔音承重方面自然不如石砖厚实,过了几年这事才被发现,我爹念及老掌柜年纪大也回乡享了福,又见内院暂时完好无损,便没有搭理它。只是最近才有人提出要重新换上材料修葺的,预备月末动工,哪知道就出了这事。”她摇头叹息,眼神暗下去。
楼敏之领会没有作声。
“停住!”丁豆倏地抬起眼,盯着林威,神色紧张,“你说当时在茅房听见一声悲鸣,然后身边另一间蹲坑就有人冲了出去?”
不知为何,林威傻傻点头,“对啊,那个人好激动的,像箭一样就跑出去了,不知道有没有来得及擦屁股。”
并未发现槽点,丁豆进一步逼问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有没有和他说话?”
“当时拉稀腿都软了,哪还有力气说话。”
她稍是思忖,猛地站起身,拉住楼敏之的衣袖,眼里那是满满激动的泪水,“楼敏之,阿发告诉我,当日他也在后院茅厕,如果那个人是他的话,按照林威所说,内院那声叫唤很可能就是二伯被害时发出的最后的悲鸣。那就足矣证明阿发不是杀害二伯的凶手,其实早在阿发进屋子前,凶手就已经将二伯杀害!”
楼敏之不愿打击她的积极性,只是,他又柔声道:“这只是一种猜测罢了,那声悲鸣也可能是任九正看见南枫行凶发出的。”
丁豆松开手,落寞低下头。对啊,在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好不容易抓到一个重要的线索,难道说这样唯一的希望就要破灭了吗。
楼敏之皱着眉头沉默。
这时。
一只干瘦的手举起,林威弱弱道:“我可以说几句话吗?”
因为绝望而烦躁的眼神瞪着他,丁豆示意有屁快放。
林威害怕得往楼敏之身后缩了缩,瘪嘴道:“那人在进入茅房之前,我曾经叫任九给我递了草纸,然后我就随便问了句等我拉完稀再和他一起卸货,任九就答应了,说他口渴,去李记喝碗凉茶,等我完事再去叫他。”他小心观察丁豆的神情,“所以,我认为当时屋子里那声喊叫不是任九。”
不是阿发,不是任九,但是当时米铺没有外人,那就只有剩下二伯了!
这说明,阿发是在二伯被害之后进的屋子。他手里握着沾血的匕首,是因为他想救二伯。
一双杏眼瞬间晶亮,她高兴地拉住林威,激动的不能言语,几乎要拉着林威拥抱起来。
林威觉得她好奇怪,一会凶、一会恼、一会哭、一会笑,但是她笑起来蛮好看的,嘴角的梨涡好可爱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