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1 / 1)

求侠 王小元玉乙未 2791 字 7个月前

门房面色煞白:“新店驿…似是没了。”

王小元心头一震:“没了?”

“是…是啊。”门房口唇哆嗦,“昨儿傍晚,有湘楚来的客商行经嘉定,老赵替了我的班,我想着去乘机去他们那儿添些火烛,于是在那时便听到他们说…新店驿没了!”

“为什么没了?”王小元一把抓住他两袖,神色难得地激昂起来,“究竟是为什么!”

“我…我也不知。只知好好的一个客驿,不知怎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伙湘商路过,本想在那处歇个脚…可见鬼了!那儿什么也没有,站铺、砖瓦…空荡荡的,飞走了似的一点也没剩下……”

莫大的恐惧之情席卷了心头,王小元抿着嘴,冷汗直冒,半晌才道:“这…这些时日,咱们得看好门,再不能让今日之事再发生一回。”

门房见他神色惶然,身子发颤,一时仍有些发愣。王小元却一反平日温和神色,厉喝道,“有人想对金府做些手脚!看到那些柴草,李大哥,你莫非还不明白么?这是给咱们的下马威!”

待再叮嘱几句,要门房多要些家丁来看着府门后,王小元扭头就跑,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院里。

那是左不正所在的客驿,若是出了什么事,定是那个女人闹的鬼。见到她最后一面时那诡秘的微笑、沿墙堆好的柴草、不翼而飞的整个站铺…种种可怖思绪在他心里盘旋错节,生出可怖的新芽。

王小元疯了似的迈开脚步,绕过郁葱高槐、卵石小径,一路奔向书斋。书斋里似是静悄悄的,没半点人声。他心里忽地一阵发紧,连??子都顾不得敲,便猛地推开了??扇。

金乌正以手支颐,脑袋一点一点,鸡啄米似的打瞌睡。王小元猛地一推门,响动颇大,把他惊得吹破了鼻涕泡,从座椅上蹦起。

“少爷!”王小元见他还好端端地坐在桌前念书,心里的大石忽地卸下了。

“谁!”金乌睡眼惺忪地嚷道,眼皮有一半还没撑开,待发觉来人是王小元,先松了口气,旋即揉着眼,凶恶地骂道。

“怎么是你?进来前不会先敲门么!什么礼节都不知…出去!等敲过门后再进来!”

王小元左顾右盼,审慎地望着窗屉、书架,仿佛要从那处捉出一两件左不正潜伏的蛛丝马迹来。他沉重地开口,问,“少爷,这几日你觉得有什么地方古怪么?”

“古怪?”金乌依旧一副气鼓鼓的模样,高声嚷道,“我瞧你最古怪!”

“上回在府中后院里休养的那女人…我觉得不对劲儿。”王小元说。语毕,他见金乌倏地白了面庞,一副寒毛直竖的模样,便问,“少爷?你也觉得她身上有许多古怪之处么?”

金乌垂了头,王小元瞥见他额上沁出的细细汗珠。“是…确实。”

“那个女人…很奇怪。”金乌犹豫了片刻,压着嗓子道,“她…她昏倒之前,曾牢牢抓住我的手,叫我‘易情’。王小元,你知道‘易情’是谁么?”

说起那女人,他便忽地收声敛色起来,眉宇间多了一抹散不净的阴翳。

王小元愣了一愣,他好像在哪儿听过这名字。易情,易情,他是在哪处听过的呢?恍然间,似有一道明光照彻脑海,他于朦胧间记起了许久以前的光景。他屁颠屁颠地跟在王太身后,穿过人流如云的街巷,望见路旁墙上贴着的发黄的诰纸,那上面有方脸高颚、满面胡茬的命犯,亦有尖嘴猴腮、瘦骨伶仃的地棍,画像下写着他们的名姓,在那一个个用厚重的墨笔书下的名字里,有一个名字忽地闯进了他的脑海――

“…易情。”王小元喃喃道,“对了,我听过这个名字。”

金乌诧异地望向他。

一股难以言说的战栗席卷了王小元的心房,心在噗通噗通地惶乱颤动不已。为什么左不正会对金乌说出那个毫不相干的人名?莫非他与金乌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我记得…”王小元望向金乌,眼里盈满了凝重而难以置信之色。

“那是个官府捉拿的要犯的名字……”

第346章 (二十三)不意熟黄粱

自打金府墙外多了草垛的那一日起,金乌身边便多了许多仆侍,形影不离、脚尖挨着脚跟地随在她身边,有的是做些贴身活儿的丫鬟,有的却是腰里别着短刀的侍卫,个个神色机警,尖着耳朵听四周的风吹草动,小心翼翼地护着金乌。

王小元跟在金乌身旁,被他们挤得够呛,却也忍着不发一言。毕竟自那叫左不正的女人销声匿迹后,她便是暗中潜伏的影子,能随时现身,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天夜里,星疏月黯,厚重灰云在天穹中缓缓翻涌。

厢房里烧着支白蜡,火光摇摇曳曳,映亮了??扇上的影子。门外站着许多人,皆是宁远侯拣选的绢甲带刀的侍卫,宽厚的背影拦在房门之前。王小元用水洗过头脸,昏沉的脑袋略清醒了些,他用绢巾揩净了手,泥鳅也似的滑进被窝里。

他动作流利,一下便裹着卧被滚到了金乌身旁,这儿的被褥柔软,又有厚布包着的手炉,暖腾腾的。金乌翻了个白眼,也不去理他,只哼了一声便翻身过去,拿脊背对着他。这些时日里王小元常借口护卫钻进他床上,金乌早见怪不怪了。

王小元张开手脚,绕过他的臂膀,八脚鱼似地紧紧巴着他。

“……作什么?”金乌扭头,不高兴地弯着嘴,嘴角几乎要撇到了下巴底。

“我怕你半夜会给那古怪女人拐走,所以就来给你做护卫啦。”王小元说着,又抱紧了几分。金乌也费劲地扭过身子,他俩较劲似的和对方紧紧纠缠,两人手上皆使了吃奶的劲,像球儿一般在被褥里滚来滚去,待折腾得一身热汗,才气喘吁吁地放开来。

“呼…呼,勒那么紧作甚!”金乌喘着气,骂道。

王小元厚着脸皮胡扯道:“我怕一松手,你就会不见了呀。那女人鬼魅似的来去无踪,说不准会半夜从地里、床下钻出来捉你。”

“哼,我瞧你就是想勒死我,好拿了我的银钱去买糖堆儿吃!”

“是呀,是呀!”王小元嘻嘻笑道,在被褥间水蛇似的滑来钻去,闪着金乌扇来的巴掌,“少爷,你还有多少钱,索性一齐给了我罢,省得夜长梦多……”

说来也奇,正当他说罢这句话时,庭院中似是传来幽咽般的夜风呼啸声。窗纸被吹得簌簌作响,一阵冰冷而阴怖的寒风倏然从窗屉间袭来,似一只手般掐断了火烛荧光。厢房里坠入一片如墨漆黑,只见得浅浅的幽蓝天光从窗隙间淌入。

这阵阴风教两人都打了个寒颤。王小元的嬉皮笑脸似是也被吹得没了影,他脸色雪一样的煞白,却打着哈哈道,“今…今晚风真大,不过也好,省得我再去灭灯啦。”

金乌往被褥里缩了缩,将头脸罩起,卧被微隆,活像一只胖馒头。他在被窝里闷声道,“快去关窗,夜里风更大,你倒是没事儿,我若是得了风寒,谁来给你发工钱?”

王小元老实道:“少爷,工钱都是府里的管事发的,你病倒了也没什么关系。”

“快去关!”金乌在被窝里怒火中烧地叫嚣。

没法子,王小元不情愿地爬起身来,哆嗦着钻出卧被。夜风干而冷,噙在齿间时似带着涩意,他倒踩着鞋跟,挪着步子挨到窗前,方想放了架子,却忽觉眼前一暗。

一道浅浅的影子染上了纱帐,窗纱外头糊了布,看不清外头光景。但王小元抬头一望,却只见一个轮廓发蒙却分明的人影,正阴惨惨地伫立于窗前。

窗外有人。

刹那间,他周身的寒毛似是一根根地直竖起来,把着窗架的手剧烈地震颤,指节攥得发白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