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1)

求侠 王小元玉乙未 2927 字 7个月前

他俩都难受,火从脚底一直燎烧到头顶。金五被药沾得多一些,脑壳子遭棒槌敲打似的疼。

玉求瑕忽地抓住他肩头往墙上掼,眉眼弯得像月牙,用额头磕着他脑袋道。“不,你就是。如果你不是…那我这些年头岂不是白活?下辈子要偿天山门的债…下下辈子……得还天下人的情,只有这辈子能看着你啦。”

他气喘得很急,看着在笑,眼睛却水润晶亮,墨黑的眸里盈着泪花。“少爷,你就应我一声……成不成?”

这些话依旧没头没尾。金五听不懂,也没心思去听懂,他咬着牙摇头,汗珠汇成了细流,没入红绢衫里,湿透的金线牡丹花儿贴在身上,热得他难过。

玉求瑕叹道,“我猜你本是要应的……”金五忽而觉得肩头一松,那人把手移开了。还未来得及反应,却听他笑道,“…但被我亲得说不出话来啦。”

金五眼瞳缩了一缩,有片阴影忽地覆上来,攫住了他唇舌,把所有灼热喘息堵在口里。

“……唔!”

倏时间他懵了头。混沌的脑子里像有山翻海转,遭了晴空霹雳。

牙关被侵开,舌尖探了进来,在嘴里游蛇似的绞缠,轻挠着内里,激起一串细微的战栗。金五喘不过气来,被堵得头昏眼花。弄情香与春宵散像舞妓们婀娜的玉臂,撩拨,轻抚,摩挲着周身,舐得他难以自抑。

刺客头脑犯浑,眼前有五六个影子在晃,连那人的模样也望不清。但现下已想不得那么多了,金五只觉得自己头颅似铁般沉,眼前发暗,伤处也一阵阵刺痛,似是随时要昏聩过去。他胸前的伤口压得迸裂似的痛,膝腿发软,身子想要像水一般滑下去,可玉求瑕抱着他,一点儿也不肯松手。

琵琶小曲儿悠悠地从夜色里传来,倌人们柔媚的嗓音像蚕丝般一圈圈绕在耳旁,两人心如飞马疾蹄般怦怦跳动,唇舌吮弄的水声清晰可闻。晶莹液珠伴着紊乱的气息从下巴淌下来,滴在红衫青服上。金五被浑浑噩噩地按着亲了好一会儿,气都喘不匀。

那人终于放开他,轻声道,“少爷…”

金五眯着眼看了半晌,春宵散药效厉害,眼前人影影绰绰,瞧不清颜面,于是他在半昏半醒中执拗地拧头。

谁知那人笑道,“你不认,我自有法子。”

说着便又托着他脑袋,轻啄似的在他唇上点吻,初时如细雨绵绵,后来旖旎缱绻,欢合似的在口中深深搅弄。金五被那人折腾得难受,血都冲到脸上,红得发烫,碧眸却涣散而浑浊,望不清物事。他俩凑得近,气息灼热,绞缠交织,撩逗着心思。

玉求瑕笑嘻嘻地捧着他的脸,认真道。

“你不认一回,我就亲你一下,亲到你答应为止。”

第103章 (十八)桃李醉红妆

玉白刀客只有在这时才言出必践,果真开始作弄金五。先是问他名姓,再一一将往事问来,金五稀里糊涂,只知摇头,再加之玉求瑕也昏头胀脑,说起话来无甚条理。两人如鸡同鹅对,最后只又纠缠作一块儿。

玉求瑕抱着金五又亲了一会儿,心里昏昏沌沌,隐约觉得这人的确该是金乌,可不知怎地就成了候天楼的刺客,还是个杀人盈野、诸恶尽作的罗刹鬼;他也不知道今夜自己是怎的吃了豹子胆,居然现在和他家少爷干些破规逾礼之事。

“定是…春宵散的缘故。”他心道,脑子里烧得发昏。

他俩如干柴着了烈火,厮磨来往,连微凉的砖板都染着从身子里迸出的火热。地上碎瓷片多,两人扭缠着从墙边挨到床上,金五初时还推搡着,后来药效渐烈,竟像狸奴般挠他背上衣服,不时咬他一口,渐渐失了耐性。

明月在窗格里挂着,像泛着清辉的银盘。金五躺在大红的鸳鸯被里,朦朦胧胧地望着那轮满月,玉求瑕正俯身上去吻他,忽见凌乱的衣襟下露出一段惨白的脖颈,墨迹般的刺痕若隐若现。待掀开他衣襟,却见琵琶骨上刻着个灼目的如意纹,青黑的墨似是渗进了骨子里。

候天楼的如意纹。

玉求瑕心里一颤,他不是未曾见过,但却没见过刻得如此之深的纹样,仿佛每一刀都下了重笔,连削掉皮肉都抹不去。这人果真是候天楼刺客,身负杀业,血仇入骨。

忽听得金五口齿不清地道:“…天亮了。”

刀客迷糊地伸手去摸他脸,笑道:“还没,远着呢。那是月亮,不是日头。”

金五喘着气儿摇头,只是呆呆地望着那明月,他中了药时倒了没先前那股戾气,软绵绵地瘫在鸳衾里,任对方作弄了好一会儿。玉求瑕亲上来时他木然地回应,眼里空荡。

过了一会儿,他忽地抬起手来,搭在玉求瑕颈侧。玉求瑕以为他得了趣,却不想脖颈上一片滑凉,才惊觉金五手里握着块瓷片。

先前在地上滚了一遭,他便把碎瓷片藏在袖里,伺机而动,没教人发觉。

“你……”玉求瑕料定自己躲不开,顿时心如促蹄,蹦得飞快。刺客要是此时把尖利瓷片往旁一捅,他定能立时魂飞西去。

眼前这人已不是往时那看着面恶,实则心软的金家少爷了,他瞧得出来,金五不像一个人,而像把磨利的快刀,戮人饮血,寡义薄情。他总觉得不该如此,却又猝然想起方才金五所言的杀了左三娘一事,顿时心如刀割。

金五的目光越过他肩膀,直勾勾地望着月亮。刺客的头脑依旧一片混沌,只余下杀人的本能,他只望见一轮白晃晃的光挂在天边,明如白昼,脑海里猝然间掠过芜杂的光景。

那似是很久以前的事,他在出檐下??着水玩儿,天井里布着细密的雨帘。着月华裙女人在堂屋里笑盈盈地望着他,璎珞盖头,碧眼如画。他爹在庭里走,俯身在盆里细细摆弄秋海棠的枝叶,明明该是个沙场点兵雄豪汉子,却不知怎地像白面书生般性子懦弱温厚,只爱钻读古籍弄花草,每日往脸上抹鸡子清和杏粉,被他娘笑道是边军里的窝囊废。

男人把他拎到檐下,用绢子抹掉他鼻间上的水珠,指着外头道。“你可知这是什么?炳火暹明,日中?Z乌。你名儿是这么来的。”

他皱着鼻子,吐起了舌头。“有啥好的,日头一出,娘又得扭我去学算学啦,我倒愿它永远爬不上山头来。”

男人只是笑,俯身到他耳边悄声道,“名是你娘给的,她说在她们那儿要承名,便从自己名儿里拣了个字,给你胡乱安了。”

知此缘由,他气得跳到水洼里,胡乱踩了几脚,剔透水花溅到石阶上。女人用生涩的官话喊他名字,格格地笑。

金五像隔着纱帘般望着这朦胧光景。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遥在天际,这一隅天地里有他,却又不属于他。

女人柔俏的嗓音与碎玉片子的叮当声和作一块儿。可他听不清她的言语,想不起本该安在自己身上的名字。他把自己给弄丢了,且再也回不去了。

眼前忽地一黑,天旋地转,暗潮似将他拥入另一处回忆。先前的明媚暖意倏尔消褪,独余他在一片血海里。皲裂的尸块吊在刑房梁上,窗格里透着一线凄冷的天光,映得满地鲜血阴惨。

左不正站在他跟前,夜叉鬼面上染着斑驳血痕,手里提着钉板,上面挂着融烂的肉糜,她艳红的唇一张一阖。

“从今往后,你是易情。是我的好师弟,最爱的人,除此之外谁都不是。”她的声音冷冽似铁,却又带着掩不住的喜色,弯身来摸他眉眼,“你无处可归,只能留在我身边。”

他睁着眼,干涩得却再也涌不出泪来。夜叉手里拈枚金簪,那是他娘最爱的簪子,上面穿着只被血染红的眼珠子,瞳仁青碧。

“…我不是易情。”臼齿咬进了肉里,带着苦涩的血腥味,他执拗地拧头道。

左不正微笑,“那你是谁?回答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搜肠刮肚,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头脑空空。木部的人按着他,把毒水一瓶瓶地往他口里灌,他又咳又呛,涕泗横流,脑袋像遭了铁骨朵一锤。

名字没了,过往的他已不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