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布仁像没有听?见这?句嘲讽一般:“既然?二弟买了饭,那我就也跟着蹭一口。今日就在这?里摆饭。”最后一句吩咐身边的小丫鬟。
叶大富看这?小丫鬟还是他身边跟着的,姐姐住的侧院连个服侍丫鬟都没有,心?里更恨:“我买的饭不许你吃。你先说说嫁妆。”
“都是一家人,何必讲究去向?”裘布仁亲亲热热给叶大富倒了杯茶,“做生?意周转困难,你姐姐深明?大义拿出?来帮我,这?还有错了?”
叶大富看向大姐,大凡这?时候大姐出?来说句话,说自己不是自愿拿出?嫁妆的。他就有理由?再闹。
可是叶大福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继续掉眼泪。
叶大富心?里叹口气。气势先去了一半。
裘布仁见状更加得意:“再说了,我膝下就一个儿子,以?后还不是都是他的?”
又走到妻子身边,不顾周围还有这?么多小辈呢,亲亲热热拍了拍她肩膀:“你啊,就是一个人想太多,还爱吃醋。”
大姑没甩开他搭在肩膀上的手,裘布仁便笑:“说来让二弟看笑话了,我新近得了个小妾,去她那里次数多了些你姐姐便怄气大闹,男人嘛,谁没个好色毛病?可我又不傻,那小妾连个儿子都没有生?,回头老了提脚卖了便是,哪里值当我们两口子这?么吵架?”
他这?么说,叶大福果然?神色松动,眼泪也不掉了,人也不哭了。似乎觉得丈夫说得很有道理。
叶大富一听?,那小妾没有儿子,在裘布仁嘴里似乎并?不值得看重,先松了口气。
倒是宓凤娘撇撇嘴,今年没儿子明?年不能生??真有诚意怎么不是现在就卖?这?种男人的话骗傻子呢。
再说就算他说话是真,能嫌弃小妾老了就能嫌大房老,看着和小妾情浓可说卖就卖,小妾虽然?没儿子但也生?了女儿,难道连终老都不能?可见这?男人生?性凉薄。
只不过再看大姑姐,满面春色,又面露骄矜,已经被姑父稳住,就知道今日这?一场是狗拿耗子。
裘布仁看着叶家偃旗息鼓,便笑道:“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日我设宴,二弟跟我细细说说在京里遇到什么贵人,看能不能帮姐夫姐姐排忧解难。”
叶大福居然?也站起?来,擦干净泪痕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开始招呼小丫鬟:“去叫人摆酒。”也不管那小丫鬟压根儿不理会她。
叶大富这?时候哪里有心?情吃酒:“既然?姐夫说心?中?还记挂姐姐,那便把嫁妆先还来,总不能从拿走到现在都生?意困难需要周转吧?”
裘布仁装没听?见,叶大富才不理会他呢:“说起?赖皮我可是赖皮祖宗,你别想用这?一招敷衍我。”又再三追问,还拒绝了姐姐打圆场,一副不解决就不走的架势。
“你这?厮好不识抬举。”裘布仁瞬间变脸,起?身指着叶大富鼻子开骂,“让你几?分颜色你要开染坊不成?”
“你要作甚?”金哥儿瞧见不对,立刻挺身挡在了亲爹前面。
他人高马大,裘布仁笑容变都不变,一个眼神,叶盏就觑见了个婆子偷偷溜出去喊人。
这?是裘家地盘,大小家丁几?十号人,两边打起来的话叶家人还真不是对?手。
电石火光之际叶盏忽发急智:“爹,快别闹了,一会我们还要集市上给长公主选购土产呢,耽误了时间可怎么办?”
长公主?裘布仁脸上的阴毒一刹那消散得一干二净,狐疑盯着叶家人。
宓凤娘也反应过来了,特?意摸了摸发髻间扎着的红缨:“是啊,得了长公主送的红头绳,总要回礼才合适,你只顾着在这?里说话,集市散了去哪里买?”
裘布仁打量那红缨:上好的红缨绳,上面沾染着的染料一看就是极红极昂贵的正红,让不懂染料的人也能明?白寻常集市上买不到。红缨中?段打一个如意结,是宫里的花样,坠角是红玛瑙,玛瑙不贵,但难的是寻颜色这?么红里头毫无半点杂质的。
裘家如今也算有点家底了,裘布仁也会分辨好东西。这?红头绳他要花费大价钱大力气也能买得起?,可他怎么会买这?种女眷手边容易丢失的日用消耗品?
也只有真正的贵族人家才会将不小心?会丢失的头绳做得这?么贵,随意堆在抽屉里一堆,随心?所?欲想用就抽一条,连数目都不会计数。
再联系到叶大富忽然?咸鱼翻身,裘布仁动用他那小生?意人的狡诈立刻得出?结论:叶家真的是傍上了贵人。
“老爷,小的来了!”门外几?个小厮气势汹汹过来。
身后跟着那个气喘吁吁的婆子,看他们这?行人的架势只要等裘布仁一声令下就要将叶家人捆起?来暴打赶出?府去。
“干什么?”裘布仁抬起?眼,不耐烦挥挥手,“大惊小怪,快下去,哪里有进内宅的道理?别让亲戚们嘲笑。”
小厮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跟着婆子描述跑进内宅,还以?为自己护卫有功能得到主家的嘉奖呢,谁知道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当即有好几?个有血性的想等做工期满就不再续约了,晦气!
裘布仁又骂婆子:“你大惊小怪些什么?在外面乱嚼舌根,没看我跟大舅哥聊得正好吗?滚!”几?句话就把婆子骂走了。
婆子是小妾的人,蝎蝎螫螫跟踪过来,本来想添油加醋来两头讨赏,却没想到劈头盖脸挨了顿骂,心?里恨恨走了:该!等你被叶家人暴打,我就装没听?见!
裘布仁连着“阿嚏”“阿嚏”打了两个喷嚏,这?才掏出?手绢擦擦鼻子,顺势换上笑脸:“大舅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似乎刚才那个要动手的人不是他。
叶大富哼了一声,懒怠看他在这?惺惺作态演戏,扭头问叶大福:“大姐,拿你的嫁妆单子来。”
叶大福迟疑着“嗯”了一声,宓凤娘看不下去,走到她跟前半是搀扶半是催促:“走吧,去拿。”
拿到了嫁妆单子,叶大富斜斜睨裘布仁一眼:“今儿个,我办完事才走。”
“好说,好说。”裘布仁笑着,扬嗓子把自己骂走的小厮又叫回来,“去叫账房来。”
说话间,叶大富外卖的饭菜也到了,他也不让裘布仁,自己命令小厮将饭菜摆在桌上,招呼家人来吃。
裘布仁也不恼,叫了下面人摆菜:“快去催厨房,哪里能让亲戚连口饭都吃不上?”
“可”那人迟疑,“今儿厨房都拿着小镊子在给二奶奶挑燕窝毛呢,这?个点腾不出?手来。”
叶大富咳嗽一声,放下筷子看裘布仁,裘布仁被他看得心?里发虚,一脚就将那丫鬟踢倒:“狗东西!主家的话现在不管用了?”
过一会才有饭菜摆上来,倒也没敷衍,硕大的酱肘子、整个囫囵的烧鸭、满满当当一盘的鸡块,叶大富便也不客气,风卷残云吃了起?来。
等吃得半饱,账房才拿着账册过来。
叶大富便将嫁妆单子上的田契房契收了回来,叫叶大福拿着。这?还不算完:“拿走这?些年收的赁金呢?”
裘布仁笑起?来:“好舅爷,这?钱却不能够,一来家里生?意困难填补进去,二来你外甥去湖广贩丝贩油难道不要本钱么?”
“是啊。算了吧弟弟。”叶大福居然?也跟着开口求情,“我前些年也花用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