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的是,她今晚很没有心情。
“改天吧,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休息。”拒绝别人使她内疚,她又道:“不好意思啊。”
“不需要跟我不好意思。”敖衡说,“那就晚安,明天再见。”
莫安安也说“再见”,说完把手机贴在耳朵边,听了一阵,禁不住问:“怎么不挂电话?”
敖衡好像笑了一声:“不急。”
莫安安唇角翘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无声笑了一会儿,说:“那就再聊聊吧。”
“好。”
一时无话,两人都这么静静地,在电话里听着彼此的呼吸,相隔遥远,却也好像近在咫尺。片刻后,敖衡开口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搬得这么突然。”
莫安安脸上笑容淡了下去。
她蹙起眉尖:“……昨天,夏衍仲说他遇到你了。”
“是吗?我没有印象。”敖衡听上去没什么反应,“我们昨天只在餐馆碰了一面,他看到了?”
莫安安:“应该没有,我没细问。”
“就算看到也没什么。”敖衡顿了顿,“还是说你介意?”
莫安安不擅长编谎,只好承认:“我不想刺激他,在这件事上他很容易情绪激动。”
敖衡淡淡“哦”了一声。
电话看不见另一方的表情、神态,但也正因如此,语气里某些微妙的情感更容易捕捉。从敖衡这简短的一个字节,莫安安读出了另外一层含义。她问:“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我是觉得,如果你有把握是单纯为了不刺激他情绪,而不是因为想给自己留退路,很不错。”
莫安安没作声,敖衡追问:“有这个把握吗?”
他说得很平静,但这话在莫安安听来几乎有些咄咄逼人了。她时常有种感觉,比起他们之间的感情冷热,敖衡本人更介意的好像是她对夏衍仲的态度。哪怕她对敖衡不好,他的情绪也不会有太大起伏,可一旦她对夏衍仲哪怕流露一点不舍或是心软,他的不悦便会显而易见。
莫安安开始后悔没有在刚才把电话挂断,如果挂了,她将拥有一个甜蜜的睡前来电,而不用面临现在的情形。
“我累了,改天聊吧。”她说。
“OK,”敖衡很干脆地道别:“再见。”
莫安安挂断了电话。
女孩
第二天是农历年三十,前一夜大风阵阵,温度骤降,早上起来,外面便开始零星飘起了雪,建筑物的楼顶纷纷铺上一层浅白。
面积小的房子也有小的好处,屋里暖气开着,倒比莫安安先前住处还要暖和一些。她睡醒,起床倒了杯咖啡,一边小口啜着,一边隔着窗子看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
往年这个时候,她并没有这么清闲,一定早去到夏衍仲父母家里,打扫备菜,尽一个勤朴儿媳的本分莫安安自然不是天生受虐狂,也不喜欢在别人休息的时候兢兢业业地做家务,只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如若不这么做,她跟夏父夏母坐一起也不知道说什么,气氛只会更尴尬,给自己找点事情反而好过些。
望着外面飘雪的乌灰色天空,莫安安无声叹了口气终于从这些事物中解脱,一个人,不需要为他人忙碌终日,不需要努力扮作其乐融融,她的心情却没有变得更轻松。
挣扎和痛苦不在于今后生活难过与否,而在于改变本身令人望而生畏。
过去的一切令人难以忍耐,但都是可预知的、稳定的,夏衍仲再怎么花天酒地也要回家,她在T市有固定的居所,就算失业也不用担心生计问题。而现在,未来的走向模糊不清,她会和敖衡走到哪一步,是否还能够顺利建立家庭,该怎样消解父母可预见的失望愤怒,十年、二十年以后,是不是还会留在这个残酷又美丽的城市,任哪一项,莫安安都无法肯定作答。
一段失败的感情粉碎的不止是她和夏衍仲一路走来辛苦建立的亲密关系,还有她对婚姻的美好向往,和建立长久、稳固关系的信心。
敖衡质疑的有理,她不敢让夏衍仲知道他们的事,这里面或许是有给自己留后路的因素。好在她勇敢地迈出了一步,接下来,不回头就是了。
莫安安摩挲着新买的骨瓷杯子,站在窗前怔怔地发愣,电话响了,敖衡打来的。
他们昨晚的交谈结束的很不愉快,但电话里,敖衡没有把不快带到今天,还是寻常的语气:“起床没有?”
莫安安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够把那些不愉快转眼就抛开,闷闷答道:“起来了。”
“我在你家小区门口,”敖衡说,“上去讨杯茶喝可以么?”
莫安安赶紧照镜子,气色不是很好,衣服和发型也过于随意了。她七手八脚找口红:“你等等,我换件衣服。”
“我可以帮你换啊。”敖衡轻佻地说。
不过嘴上说归说,他还是在楼下等了十几分钟,再打电话跟莫安安确认了,才上来敲开了房门。
一间面积不足四十平的房间,容莫安安一人尚好,高高大大的敖衡一进来就显得有些狭促了。他进了屋,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房子是不是小了点?”
莫安安给他倒茶:“我一个人,用不了太大。”
敖衡挑了挑眉:“现在下定论还早,住一段时间再说吧。”大概是因为没换鞋的缘故,他只戳在门口:“你看家里还少什么,待会儿一起去采购。”
屋里的确还缺些东西,莫安安原先考虑天气打算迟几日再去采买,既然敖衡主动提出便也不再多做推脱,问道:“但今天是除夕啊,你不用回家吗?”
“我爸那边无关紧要,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敖衡靠在门边,摘下眼镜用绒布擦了擦,“倒是你,家离得远,不趁放假回去看看吗?”
莫安安摇头:“不回了,一个人回去也是给他们添堵。”
“那就晚上我们一起过,”敖衡笑笑,“在你这里还是去我那边?”
“我家吧。”莫安安说。
雪还在扑簌簌地下,换了一个新环境,莫安安没那么拘束和小心了,敖衡一路揽着她的肩,她也任他揽着。坐上敖衡的车,他拉起她的手,低头吻了吻,说:“出发了。”
车开出去很远,莫安安的手背还隐隐地带着敖衡的温度,她想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抗拒这个男人。他的好很不真实,超出莫安安的预计与想象,仿佛藏着一个不可捉摸的陷阱,但温暖总令人神往。
敖衡开车先带她去了本地一家大型家具和家居零售商。大上午商场人不多,他们推着购物车,几乎是一路玩着买过去,看到好看的沙发并排坐上去,假装他们是样本间描绘的主人公,结束一天的疲惫工作一起半躺在柔软的大床。他们从繁杂的地垫里一起挑选适合莫安安房间的图案,选择气味好闻的香薰,拿玩具区傻里傻气的幼稚发箍扣在对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