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稷已经猜到这药,多半是出自顾百里之手,但温宁有意想保护顾家,不想将他们牵扯进来,自己自然也没必要揭开这层窗户纸。
好在没有毒物成分,只是和酒饮相冲,现下施了针,又服下护心丹片,修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墨云稷无奈地轻叹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责备与关切,“你不知那金叶酥的主料是用梨花酒泡制而成的吗?”
“啊?”温宁斜倚在车厢的一角,眼中满是惊愕,“金叶酥可是金梦楼掌柜的独家招牌,我哪里知晓配方?即便知道,当时情况紧急,也只能兵行险着了。”
侯府之内,能人如云,装病连那位郑嬷嬷都唬弄不了,更别提制造混乱了!
收了针,温宁看着那微不可查的针眼,心中长久以来的好奇如藤蔓般蔓延开来,小心试探的问道:“顾老的针刺之术闻名遐迩,可你的技艺,竟比顾老还要精湛几分!”
第237章 出城
墨云稷对她的疑问并不感到意外,一脸淡然,“保命的手艺,自然要研究得更精湛些。”
其实不止是他,就是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也都懂些针刺之术,银针方便携带,关键时刻既是暗器,又可保命。
只不过,墨云稷天资聪慧,所涉猎之术皆是来自云州最负盛名的师门大家,最厉害的门派,流传下来的秘法奇术。而且他学什么东西悟性极高又肯钻研,不管是医术还是武功,都比旁人更精通一些。
至于顾老,他是依据医书典籍所载,再融入自身独到的见解,苦心孤诣地独创出一套技艺。此技艺与墨云稷的针刺之术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然而稍显保守。其功效便不如墨云稷那般立竿见影,少了几分霸道凌厉之气。
夜风悄然掀起车帘的一角,一丝凉意钻入车厢。
温宁下意识地往外望去,却惊觉马车行驶的方向,既不是通往怡园,也不是朝着时家的方向。“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墨云稷慵懒地微微扬起头,身躯斜倚靠在车厢的另一角,姿态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缓缓吐出两个字:“出城。”
温宁静静地望着他,目光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
片刻之后,她忽然唇角勾起,脸上露出一抹带着几分嘲讽与无奈的嗤笑,“陛下果真是不肯放过我。”
闻言,墨云稷倒是有些惊讶,“你怎知杀你的人是陛下派来的?”
温宁摇摇头,神色凝重,“我不知。但我知道你只为陛下办差,你送我出城,甚至都不允我与阿姐她们告别,说明情况紧急,能让豸卫司指挥使这般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的,想来除了陛下,大宗也无人能出其右了。”
墨云稷很欣赏她的聪慧,便也不打算向她隐瞒,“陛下确实授意我继续追查你的身世之谜。但是城外试图杀你的那伙人,绝非陛下所遣。数日前,我的探子得到消息,宝贤王府的孙嬷嬷被齐王的人劫走了。依你的聪慧,应该不难看出真正想杀你的人是谁?”
提起孙嬷嬷,温宁心中一惊,“孙嬷嬷知晓我的秘密!”
温宁无奈之下,只得将自己胎记的秘密坦言相告。
可墨云稷听后,面上竟无一丝波澜,平静得好似再说今日吃什么,明日吃什么一样。
温宁满心诧异,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这般淡然?这胎记会在特殊状况下,由一颗红痣幻化成一朵含苞待放的红梅,如此荒诞离奇之事,若非亲眼目睹,恐怕任谁都不会相信。可你这般平静淡然,倒好像早就洞悉了一切。”
墨云稷并未直接回应她的疑惑,他神色间看似镇定自若,实则内心正掀起惊涛骇浪。
那胎记的奇异之处,他前些时日调查她的身世,翻阅二十年至今的大案要案,发现禄北候的父亲死于十九年前,而且与一桩流言有关。于是他又询问九婴山上那位,得知燕池国皇室的秘密,故而不觉意外。
真正令他震惊的是,这胎记的秘密竟已落入齐王之手。
原本,他只需将温宁的身世暂且隐瞒数日,待她安然抵达九婴山,即便啸元帝得知温宁就是燕池新主,宫中那数万精锐禁卫也休想撼动九婴山。
可如今,孙嬷嬷在齐王手上。墨靖远又失踪,怕是也与齐王脱不了干系。
这些人随时都会成为指控温宁的最有力的证人!
一旦他们被有心之人送到陛下面前,温宁将面临史无前例的危机。
墨云稷微微侧首眸光斜向车外,语调中藏着一抹难以捕捉的焦急,“三日内,务必要赶到九婴山!”
温宁被人救走一事,齐王知晓的时间仅仅比蔚澜放晚了片刻而已。
但,齐王的动作要比禄北候快多了!
此时,几处城门都已经埋伏了齐王的死士,城内更是到处都是搜抓温宁的人,他们不下天罗地网,就等着谋一个局。
想要立刻出城,并将快马五六日的行程缩成三日,唯一的办法就是走密道行水路。
墨云稷和九婴山交往密切,在京都城中早已经建立自己的情报网,而这些情报往来的一部分是需要密道来完成。
然而,选择走密道这一险招,无疑是在悬崖边缘行走,极有可能致使密道暴露。一旦密道暴露,牵一发而动全身,局势将瞬间陷入难以预料的危境。
为了一个温宁,值得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或云有一些迟疑,他并不知晓温宁的真实身份。
但是能让他家主子这般下血本守候之人,定非同一般。
就在此时,温宁满是焦急与不安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可我就这么走了,阿姐她们定然要承受这雷霆之怒。不行,我不能丢下他们一走了之。”
墨云稷的眼,犹如寒夜中深邃幽冷的寒潭,在这黑漆漆的马车里,更显得冷峻而锐利,仿佛能穿透黑暗,直射人心。
“只要齐王和陛下的人抓不到你,我便可以向你保证,你阿姐和那些婢女都会平安无事,等你再次归来。”
以她如今的能力和处境,确实会给他们带来危险,墨云稷说的是对的。既然有他替自己守护好她们,那温宁也不必在此处徒耗时间,给这条本就充满未知的路徒增更多难以预料的危险。
“可你为何要为我冒如此大的风险?”温宁抬眸,目光盈盈地望向他。
这份人情大于天,她总要知晓他为何这么做?来日,也方知如何报答。
夜风悄然卷入车内,裹挟着墨云稷身上独有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
这气息,往昔曾令她心生怯意,望而却步。可如今,却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竟能让她那颗慌乱不安的心,奇迹般地渐渐平静下来。
墨云稷回望着她,眸光深邃,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良久,他才缓缓说道:“我们是合作伙伴,你若死了,谁来帮我挣钱?”
或云猛地一扯缰绳,那原本平稳疾驰的马车,瞬间如受惊的猛兽般猛地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