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未见,竟落得如此下场?

杜嬷嬷老泪横流,不顾指尖上的痛楚,握住春桃的手,哽咽道:“好孩子,姑母还能再看见你,也算死能瞑目了。”

杜春桃原是战家的家生子,杜父重男轻女,偏偏春桃母亲生下她后,不慎打碎了主家的一只青瓷瓶,主家责罚,伤了根本,杜父为了巩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就把妹妹杜氏安排到战家,代替春桃的母亲做工。

杜氏见襁褓中的春桃和自己的女儿年纪相仿,血浓于水,便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奶水分成两份,春桃食量大,加之杜氏自己的女儿又遭遇风寒,最终,那个寒冷的冬天,她的女儿未能挺过。

因此,在春桃心中,杜氏的地位早已超越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木承平双手交叠垂至身前,语气沉重:“杜氏已经被战家发卖了,本官的人找到她的时候,是在狱奴所。”

那是一个隐藏于繁华京都城阴影之下的恐怖之地。

是叫所有家仆和奴隶都闻风丧胆的地方!

狭小的牢房内,挤满了等待买主和犯错被囚禁的奴隶,他们或蜷缩在角落,或痛苦地呻吟,每一个人的眼中都失去了光芒,只剩下麻木与恐惧。

狱奴所的看守们,个个面露凶相,手持皮鞭与棍棒,对奴隶们动辄打骂,毫无半点人性可言。

战家的规矩虽严厉,但是能成为大仆的人,即便做错了事,也不过是挨一顿板子,降级成粗使妈子罢了,鲜少有世族大家会将老仆发卖掉。

“姑母,我听说您随同大小姐去了宝贤王府,她怎么忍心……”侍女看着眼前的杜氏,心中悲痛交加。

杜氏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以及她身上那件血污僵硬、破败不堪的衣衫,无不诉说着她这段时间所遭受的非人待遇。

杜氏的面容憔悴,双眼深陷,声音微弱而沙哑,“大小姐已经是尊贵的宝贤王妃了,她为了巩固自己在王府的权势,竟不惜将我发卖到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春桃闻言,泪水夺眶而出。她紧紧握住杜氏的手,虽然那双手已经布满伤痕,指甲也被残忍地拔掉,但她至少能感受到来自亲人的温暖。“姑母,您受苦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去的,一定!”

杜氏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和绝望:“傻孩子,你别白费力气了。狱奴所这种地方,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

春桃收起泪水,跪在木承平面前,目光坚定而决绝,“大人,我想见和硕郡主。”

木承平察觉到她即将招供,连忙吩咐手下迅速去请郡主前来。

但考虑到这肮脏阴暗的牢狱环境,恐怕会玷污了贵人的眼睛,于是当机立断,决定将春桃提审至宽敞明亮的大堂之中,再恭请郡主在那里与她相见。

春桃招供是有条件的,只有交给墨温宁,她才能安心上路。

温宁果断的答应了她的条件,连夜让阿生去狱奴所将杜氏的身契赎回。

只是,春桃有所顾虑,只招认是她自己仇富,见不惯贵女们趾高气昂的模样,这才动了歪心思,盗走了东珠,嫁祸于人。

没有人指使,一切都是她一时兴起。

温宁的目光如寒冰般冷冽,落在春桃的头顶上,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以为沉默就能掩盖真相?作为战家的家生子,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逃不过战家的眼睛。还是你以为,独自承担所有罪责,就能换来战家对你姑母的宽恕?”

春桃膝行至温宁身前,眼中满是恳求:“郡主,您答应过我要救出姑母的,您不能反悔啊!”

温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笑容中透着嘲讽,“本郡主已经信守承诺,将卖身契交给了杜氏,她如今已是自由之身,答应你的本郡主已经做到了,但你也要头脑清醒,本郡主是否有必要继续保护杜氏,让她安度晚年,这完全取决于你的证词能带来多大的价值。”

第193章 战玉容!留你不得了

春桃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之中。

她一旦吐露出一个“战”字,她的姑母将面临无法想象的灭顶之灾。

可若继续保持沉默,那狠毒的战玉容又真的会放过她的姑母吗?

这个选择,如同悬在她心头的一把利剑,让她痛苦不堪,难以抉择。

春桃闻言,骤然抬头,那双充满挣扎与迷茫的眼睛迎上了温宁锐利而温柔的目光。

木承平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刺破了她心中那层脆弱而可笑的道义防线。

让她再也无法用那可怜卑微的道义来欺骗自己,也无法继续坚守那毫无意义的沉默。

她微微垂首,声音细若游丝,宛如秋风寒霜中凋零的花瓣,失去了生机与活力,“是宝贤王妃指使我混入怡园,寻找机会盗取东珠,并陷害时家主,其最终目的,是为了引诱您步入陷阱。”

对于这一答案,温宁并未感到丝毫意外。

只不过,她想等找到深潭下的恶蛟,再除掉战氏一族。

这才给了战玉容害人之机。

胆敢伤害时温宜,以她做饵,温宁绝不会心慈手软。

温宁松开紧握的拳头,殷红指痕如朱砂烙在掌心。

战玉容!

留你不得了!

木承平惊讶地注视着墨温宁,心中涌起阵阵震撼:这竟然是一出继母谋杀嫡女的惊人大戏!

前不久,宝贤王府那不学无术的废子刚被陛下赏了世子爵位,那是墨温宁用百花魁首之名换来的尊荣。就连被冷落的闲散王爷也父凭女贵,重新得到陛下的重用。

偏这位嫡母容不得她活着。

春桃突然不顾尊卑,染血的指尖死死揪住裙裾银线,“郡主,我真的都招认了,春桃不能在姑母身前尽孝,只能舍了自己这条命,来换姑母余生平顺。”

“你若交待齐全,没有错漏,便安心上路吧。”温宁眉目淡淡,尾音里裹着冰碴。

五更梆子敲响时,木承平捧着按满血指印的罪状疾步出府。

晨雾中隐约传来环佩叮当,他回头望见郡主立在滴水檐下,看着初升的朝阳淡淡的笑了笑。

温宁安排稳妥的人送杜氏去了龙元国,那里山高皇帝远,战氏的手再长,也不敢在那里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