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承平剑眉一挑,这个理由倒还说的过去,只是,“你夜半迷倒衙差,所为何?想见和硕郡主,你大可以请示本官,何必黑灯瞎火偷偷摸摸?”
温宜莞尔一笑,笑容里夹杂着几分苦涩,“恶人伤了来恩郡主,也间接的伤了和硕郡主,民女自当要查明真相,找出这幕后之人。那件被烧毁的华服是重要证物,民女即便请示大人,大人肯让民女接近它吗?”
木承平被问的一噎,重要证物,自然不许闲杂人等接近。
那侍女见木承平矛头不对,猛然冲到温宜面前,将那枚木钗拔下,像捡到一件了不得的东西一样举过头顶,向众人炫耀着,“小人是亲眼看见她用头上那根木簪,从门缝里伸出去,片刻功夫,衙差便倒下了。”
伤害衙差的罪也不是小罪,她断然不会让时温宜轻易逃脱。
侍女望着时温宜,眼中凝着得意且发狠的寒霜:时温宜,这牢狱,你是坐定了!
衙差被迷晕一事,没有人上报,木承平也是刚从侍女口中得知。玄色官袍随急促呼吸起伏如黑云压城,目光扫过人群后方的捕头,后者脖颈瞬间暴起冷汗浸透的鸡皮疙瘩,厉声道:“夜轮值的衙差何在?”
众家权贵闻言,议论声此起彼伏。
一位诰命夫人摇着团扇,扇坠金铃随讥笑叮咚作响,“难怪好好的一场选美大赛,弄出这么多事来,原是养了群贪懒的废物!”
捕头拱手道:“回大人,今晨轮值,昨夜值守的衙差已经回去休息了。”
木承平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咬着牙齿咯吱作响,“把人带我带过来!”
衙差被拖拽至他面前时,左脸还印着草席睡痕,右衽系错三枚盘扣,“属下当真不知怎的就……就……睡着了。”
那正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辰,园中寂静落针可闻,这才放松了警惕,他们原以为是自己没抗住困劲睡着了,醒来后查看,见屋内侍女一个不缺,并无不妥之处,这才没将此事上报。
哪成想,就打盹这功夫,竟闹出了东珠失窃案!
“木大人手下的衙差倒是会挑时辰打盹!”一位紫袍老者低垂着眉眼,轻捻翡翠扳指,唇角下弯,不屑的讥讽着。
木承平颜面扫地,突然扯开衙差的衣襟,怒视着他们:“等本官审完此案,再找你们算账!带下去!!”
衙差脖颈暴起青筋,破音的求饶声混着呛咳,额头重重砸向地面,可那些权贵冷眼看着,仿佛那不过是两只蝼蚁,卑微得不足以让人动一丝的怜悯。
那支木钗是温宁送给她防身所用,此时在木承平手中,断成两截,里面有针粗般的长孔,此时还有星星点点的药渍残留。
温宜没有证人和证据,证实自己未曾接触过那三百颗东珠,木承平只好将人带回衙里收监。
“得罪了和硕郡主。”木承平走到温宁面前,拱手告辞。
温宁巧然一笑,“木大人急什么?这案子疑点颇多,比如这名侍女,她说自己亲眼看见时温宜迷晕衙差,那衙差晕倒那么久,她可否有证人或者证据证明自己在此期间未曾离开下人房呢?”
第188章 你该求的人是墨温宁
侍女拢在袖中的左手骤然收紧,拇指死死掐住掌心,这是她受训时抑制情绪波动的秘法,此刻却因力道过猛在苍白的皮肤上掐出紫黑色淤痕。
和硕郡主好心机,好手段!
她若交待出证人,便等同于直接向墨温宁坦白自己的同伙,如若她不交待,那便是与时温宜一样成了嫌疑人。
这心机和手段,果然不容小觑。
难怪她的主子会将她派来。
侍女顿时像受了委屈的邻家妹妹,脸上浮现一抹哀戚的神色,喉间溢出幼猫般的呜咽,“郡主这是要欲加之罪吗?如您所说,那一屋子的侍女岂不都有嫌疑?”
东珠失窃,证据支离破碎。时温宜虽然存在很大嫌疑,但木承平只依赖的侍女证词,就断定时温宜是盗窃之人,就连庆王府都觉得有失公允。
可三百颗东珠,总要有人替他补了窟窿,免了陛下的责罚。
温宁淡淡一笑,“那既如此,就都带回衙里大牢好了!”
此言一出,众侍女纷纷跪在地上,哭求着“冤枉!”
木承平知道,墨温宁是想通过这个办法保护时温宜,免受那大刑之苦。
毕竟这么多侍女,不可能都是窃贼,而且涉及人数众多,圣人那里不好蒙混过关,他若想找个替死鬼,就不好拿时温宜动手了。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只得将所有人都带走。
东珠遗失,没能寻回,庆王不会善罢甘休。
日日派人来衙里施压,木承平苦恼至极,连摔碎了好几只砚台。
陛下得知此事,脸色铁青,大发雷霆,猛地一拍龙椅,怒斥百官道:“如今这京都城的治安,竟已败坏到如此地步了吗?!”
他的声音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回荡,震得梁柱都似乎微微颤抖。
百官们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齐王见状,连忙从队列中走出,拱手行礼,神色凝重:“陛下息怒,儿臣深知此事关乎京都城的脸面,也关乎皇家威严。儿臣定当竭尽全力,重整京都城治安,增加巡视人手,确保此类事件不再发生。还望陛下念在儿臣一片赤诚之心,给儿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陛下看着齐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怒气仍未消减,冷冷地说道:“好,朕就给你这个机会。但木承平,你作为一方父母官,在你的管辖范围内接二连三出了这些事,你难辞其咎!朕限你三日内破案,否则,削官罢黜,子孙三代永不录用!”
说完,陛下猛地一挥衣袖,转身离去,只留下满殿的暗自庆幸的百官和跪在青玉石砖上瑟瑟发抖的木承平。
木承平跪在地上,额头冷汗涔涔,连声道:“臣遵旨,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厚望。”
百官相继退去,木承平巡视四周,待看见一袭玄色官袍,立即追了上去,跨过殿前的那道门限,险些绊倒在地。
“墨指挥使请留步!”
墨云稷神色淡淡,回头看着他。
木承平拱手弓着腰,一路小跑,心里的酸苦差点让他这七尺男儿落下泪来。
一生所愿便是可以有朝一日,站在九龙金殿上,和众臣一起为陛下、为社稷谋福祉。可今日,他蹬上十米高台,踏足这九龙金殿,却不是因为高升,而是面对即将被罢黜。
甚至还要波及子孙三代,这不就是要他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