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谁都清楚,别人的态度都取决于他的态度,但凡他对易晖好一点,一丁点就好,哪怕只是在餐桌上随手给他盛过一碗汤,也没人敢那样漠视他。
归根结底,都是他的错,是他亲手把易晖推入地狱,然后冷眼旁观,弃他于不顾。
临走前,周晋珩不忘纠正妹妹对易晖的称呼:“他不傻,以后不要叫他‘傻子’。”
周瑾悦不明白:“那叫什么呀?”
这个问题把周晋珩自己难住了。不过只愣了须臾,他一直绷着的面部就松弛下来,露出这些天来唯一能称得上柔和的表情:“叫嫂子。我是你哥哥,他就是你的嫂子。”
周晋珩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等同于赎罪,他只知道自己想这么做,想给易晖一个名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地对外宣扬的名分。
他把手机上易晖的电话号码从“灰灰”改成了“老婆”,又嫌默认排序靠后,学易晖在前面加了个“a”。这个他在那三年间一直羞于启齿的称呼,现在竟可以毫无障碍地挂在嘴上,摆在明面上。
周晋珩觉得这样挺好的,别人都当他是疯子,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认真,就够了。
回剧组那天,坐在候机室里,他又把易晖的朋友圈翻了一遍。从前他们很少联系,就算联系也用电话或者短信,周晋珩也是近几天才想起易晖还有这么个微信号。
大概是把朋友圈当成自己的私密空间,易晖什么都往里面发。
“做了一个大蛋糕等老公回来过生日!”
“老公明天就要回家啦我下午要去超市买东西!”
“老公今天又在电视上跟别人亲亲了晖晖好难过……”
“昨天晚上跟老公做游戏了今天起不来床[哭]”
“不过还是好喜欢跟老公做游戏哦……”
诸如此类,第一次看的时候,周晋珩反应半天,才弄明白他说的“做游戏”指的是做 爱。
逐条看完后,周晋珩闭了闭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
易晖给他留下的东西那么多,可他还是怕不省着点,以后就没有了。
再次拿起手机,界面跳转回朋友圈首页,最新动态来自杨成轩。
想起上次不欢而散后好几天没联系,周晋珩打算借此跟他打声招呼,顺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让他不要再自作主张给自己和方宥清牵红线。
下滑时手指无意间触到其中一张图片,是杨成轩晒出的多幅画中的一幅,放大在屏幕上的时候周晋珩瞟了一眼,只一眼,整个人就被定在那里不能动了。
伤假期间他几乎没有出门,把易晖留在家里的画翻了又翻、看了又看,还亲手给其中几幅裱了画框,因此对易晖的笔法和画风熟悉到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何况上面画的还是自己。
周晋珩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拨通的电话,等到拿到这幅画的作者的信息,并且得知这幅画正是那场名为“破晓”的主题绘画比赛中获得的金奖的作品之一,曾在首都美术馆刚收官不久的画展上挂过不到一个小时,最后因作者不愿意展出,被作者付违约金后亲自取回。
隔着屏幕抚摸这幅画,周晋珩脑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抽自己一巴掌,问问自己当时是不是瞎了,那么大一幅画挂在墙上都没看到。
接踵而来的便是难以抑制的、近乎疯狂的兴奋。
脑中不断回放画展当天的场景,那些他万分熟悉的小动作,那双他看过许多次的眼睛。周晋珩被汹涌的狂喜包围,他从来不知道失而复得竟比死而复生的冲击更大、更强烈,如同灭顶一般。
绝处逢生让他浑身战栗,消失已久的希望和信心重新回到身上。
我就知道没有看错,我就知道那一定是他。
作者有话说:请注意,你的老公小周正在向你靠近…… 明天不更后天更,虽然更得有点慢但是很长!
第二十章
清晨,易晖浇完花,把画架在院子里支好,刚坐下,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江一芒背着书包出来:“又感冒啦?今天好像降温了呢,你还是回屋画吧。”
易晖揉了揉鼻头:“不是,就鼻子痒痒。”
“那就是有人在远方想你。”江一芒笑嘻嘻道,“喷嚏打得越多,就代表那人想得越厉害。”
话音落下,易晖又猛打两个喷嚏。
这具身体的健康状况不太好,为防万一,易晖泡了包板蓝根,冲剂苦中带甜,三下五除二喝掉,赶紧拿了块糖塞嘴里,苦味便消失了,只剩下他喜欢的甜味。
江雪梅上班,江一芒上学,家里有些冷清,易晖给一幅画起草勾线,调好颜色刚要下笔,手机响了。
唐文熙开门见山:“你昨晚给我打电话啦?”
易晖把笔搁下,调色盘盖上:“嗯,是别人接的。”
“哦、哦,一个朋友,昨晚一起吃饭来着,蹭他车回去,结果在车上睡着了。”
易晖其实听出接电话的人是谁了,见唐文熙打哈哈不想说,便也不问,直切主题道:“我昨天画到一半,想起之前在首都见过的一种的颜料,美院附近就能买到。”
唐文熙听到一半就知道他想问什么:“让我买了寄给你是吧?没问题,你把牌子和色号告诉我,我待会儿就去买。”
易晖道了谢,还是觉得太麻烦人家:“上次去首都走得太匆忙,不然我自己去买了。”
说到这个唐文熙就生气:“哇,你上次何止是匆忙啊,人都到画展现场了,也不来找我玩,拿了自己的画就跑,亏我把午饭在哪儿吃点几个菜都想好了,你说说,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易晖抬手摸了摸心口位置:“好像不痛……”
“噗”唐文熙笑出声来,“你不会真的摸心了吧?”
易晖讪讪地放下手:“上回真的很抱歉,拿到画就想赶紧回家,到机场才想到没找你……”
“别说了别说了,”唐文熙好似快要承受不住,“越说越发现我在你心里没有位置,一个小小的角落都没有……卑微,想哭。”
要是放在以前,易晖肯定以为他真的要哭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适应了正常人大脑处理信息的能力,学会分辨哪些话是开玩笑后,就不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