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远没有他看起来这般冷静,扯了扯唇角自嘲:“你不信我,问都不问一句,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我点头承认:“这是我的问题,我很糟糕,没有办法信任别人。”

我的不信任对夏洋来说应该是最大的伤害,他所遭受的一切都因此而起源,他依然垂着头,不看我也不动,我选择继续说:

“我找专业人员鉴定过,视频是真的,并非剪辑合成,所以,我信了自己的眼睛,认为你和杨经邦勾结,背叛我。”

小羊突然抬头,噙着眼泪倔强地大声道:“我没有!”

他确实没有,他被冤枉了,受了天大的折磨和委屈,却还愿意给施暴者一个解释的机会,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动了动唇只干巴巴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还是把他惹哭了,他在颤抖,强迫自己面对我:“为什么不杀了我,你还是人吗?我乖乖让你睡了五年,你有没有心?给我个痛快都不行吗?为什么要那样……”

羞辱折磨。

这几个字对小羊来说太疼了,他说不出来,我明白,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夏洋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可他脆弱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需要一个怀抱,我拔掉手上的针头,走过去将他拥进怀里,他没有半分挣扎,甚至无意识将重量交付过来,我轻轻拍他后背:

“你的背叛让我觉得痛苦,可我没有办法舍弃你,所以我做了那样的决定。”

小羊有些失控,捂着脸哭得声音嘶哑:“我害怕,我怎么求,怎么哭,你都不在乎……那么远,那么狠心,我一直在等,可是你感受不到……我疼,疼死了……你都感受不到,你为什么没有心,为什么啊?!”

我现在,能感受到了,代价却是如此的沉重,我将小羊搂紧了些:“有的,夏洋,它在跳,它只为你一个人跳。”

我感觉到小羊颤颤巍巍环住了我的腰,他哭得哽咽:“我不要,我不要了……喜欢你太痛苦了,我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我像给小猫顺毛那样安抚他:“好,都不要了,别再喜欢我了。”

夏洋不再开口只是埋头在我怀里抹眼泪,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将后面的事情告诉他:

“视频不是假的,但视频里的人是假的,他和你几乎一模一样。我……当时气昏了头,没想过杨经邦害公司有什么好处,他想整的一直是我,他就是故意要我误会你,要我亲手毁了你。”

夏洋听到这里倒是反而冷静了些,吸吸鼻子开口问道:“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双胞胎的事情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我皱了皱眉头,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上:“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是不是得罪过杨经邦?”

小羊有一瞬的心虚,踌躇着应该怎么说,我看他这样心下就有数,绝对是杨经邦曾经对他动过歪心思,我开始觉得姓杨的死得太轻松了,小羊这时候才嗫嚅到:

“我踢过他一脚,当时也没怎么样,就是后来他每次看我都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会不会……”

我愕然,杨经邦竟然被小羊给废了?可他没去告状,也没说过……想到这里啼笑皆非,这种事情,怎么好去四处宣扬。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杨经邦非要动夏洋的原因,忍不住抱着他一下下顺着后背安抚:“杨经邦死了,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别瞒着,都告诉哥。”

夏洋在听到杨经邦死了的时候愣了一下,抬头看我,眼里满满的水光,似动容,又真诚:“戚哥,笔记本,你看到了,像那上面写的一样,我原谅你。但是我现在……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继续爱你。”

我只觉又苦涩又欣慰:“别爱了,不用爱我,只要你高兴,怎么都好。”

这一次,换我来爱你。

◇ 第25章

看在我还是个病号的份上,夏洋还是把我捡回了家,我厚着脸皮利用了他的善良,只字未提我就住楼上。

这次我清醒了不少,才留意到他家里的陈设,门口玄关的柜子上,放着我送他的那些个卡通娃娃摆件,唯独少了我顺走的同款,小羊见我一直盯着看,才想起来这一茬,有些生气:“是你干的。”

我嗯了一声大方承认,小羊瞪我,又问:“还偷偷摸摸干什么了?”

我就把送花的事情也说了,夏洋皱皱鼻子,很嫌弃我的样子:“你果然不是好东西!跟变态一样一样的!”

我的眉头不受控制微微一挑,以前小羊可从不跟我这么说话,因为我喜欢乖的,他一直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迎合我的喜好,而这些腹诽他憋不住,应该都吐在了笔记本里,真的可爱。

小羊被我看得不自在,就转身走开不理我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耳根有些发红。

之后各自安好,我刚退烧,身体和精神都疲惫,一直半梦半醒地睡着,醒来的时候是半夜,小羊已经睡了,但没关台灯也没关门,我知道是为什么,盯着天花板再无睡意。

没一会我听见小羊起夜,他在厕所里待了很久,我才隐约听见排尿的声音,我抬手按住太阳穴挡住自己眼睛,不知该如何是好。

伤害从未过去,留下的痕迹始终都在,夏洋说他没有能力继续爱我并非故意刁难,这一年他一定过得很不好,他至今都没能摆脱我带给他的阴影。

我只要一想到他为了克服这些摧毁尊严的侮辱折磨,是怎样在自暴自弃和顽强新生之间苦苦挣扎,我就觉得自己真踏马是个畜生!

我竟然还有脸再见他,如果我的出现,会将他所有的努力一朝之间打回原形又该怎么办?

我躲去阳台抽烟,点着才吸了一口,烟就被小羊抢走了,因为有些诧异所以被烟呛到,我偏过头去咳了一阵。

回过头来看见夏洋并没有把烟掐灭,而是自己抽了起来,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皱眉唤他的名字:“夏洋。”

以前他最怕我这样叫他,会立刻乖乖服软,现在却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搭理我,还把烟雾吐在我脸上:“咳死你拉倒。”

我终究拿他没办法,抢下烟来掐灭,示意他回屋,小羊撇撇嘴还有些不乐意,不过冬天夜里确实太冷,他吸了吸这一会就冻红的鼻子,还是听话了。

之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各自睡去,第二天一早小羊就出门上课去了。

我就这么顺理成章地住在了他家,却只像一个房客,我和他的作息几乎是颠倒的,他白天去学校要到傍晚才回,我酒吧的工作这时候才开始,一般要到后半夜结束,两人同在屋檐下的时间不过是黎明前后的两三个小时。

我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减轻他的负担,但我是只要能在屋里感受到他的存在,就已经十分满足。

相安无事地过了小半个月,这天夜里我下班回到家,刚轻手轻脚脱下外套挂好,就听得厕所里传来小羊带着哭腔气急败坏地一声叫喊:“戚靖峰!”

我迅速地回想了一下出门之前应该没有把厕所弄脏?快步推门进去,只见小羊站在马桶前,背对着我,声音微哑,听起来又可怜又委屈:“你要负责!你把我搞成这样,凭什么不负责!”

我的心跳的有些快,走上前,从背后试探着,小心翼翼将他拥住,小羊没有躲,垂着头落泪,热乎乎的泪水砸在我手上,如同直接我砸在心上,渍得一阵阵酸疼。

我轻轻触碰小羊的手,小羊咬着唇哭得哽咽:“混蛋,你混蛋……”

有些劣根性是本能改不掉,我下意识吻他的耳朵和鬓角,在他耳边沉声低语:“不哭,怎么回事?跟哥说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