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1)

重重堆叠的?明黄色帷幔后,谢斯南一把?撩开眼前的?遮挡, 看?着屋子中央的?人,沙哑的?声音响起:“……小?璟。”

因为有伤在身,他?没有穿里衣, 只披了一件宽大的?外袍, 半边胸膛缠着纱布,因着刚才剧烈的?动?作, 大片血迹渗透出来。

半边外袍也松松垮垮,原本属于手臂的?地方突兀地塌下去一块,右边身体自肩膀往下空空如也。

他?的?手彻底接不回来了。

翎卿用的?那把?飞刀上淬了毒,不会要他?的?命, 却让他?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右臂。

太医把?他?救醒之后就告知了他?这件事,整整半天过去, 他?还?在暴怒之中。

晋国?跟随他?而来的?太医和侍女们跪了一地,低着头瑟瑟发?抖,按在地上的?手臂颤颤巍巍, 不断有汗水滑下, 在地毯上染出大片深色痕迹。

昏暗的?室内只点了壁上一盏的?缠枝铜灯, 勉强照亮谢斯南阴晴不定的?面孔。

百里璟强压住心悸, 走上前去, 试探地坐在床边。

他?吸了吸鼻子,满眼的?心疼, 指尖不稳,试探地去摸谢斯南的?伤口。

触到被血濡湿的?纱布时,他?猛地一颤,缩回了手,别过脸去。

谢斯南剩下那只手捏起他?下颌,“怎么?害怕我吗?还?是觉得我这样子很可怜?”

百里璟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师……师兄,疼。”

“疼?”谢斯南眼底又浮现癫狂,“你?这算哪门子疼?我的?手没了,再?也接不回来了,都?是因为……”

“因为我!”百里璟睁大眼,眼角流出泪,顺着脸庞滑下,滴在他?手上。

“我知道,都?是我连累了你?,是我对不起你?,要不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是能让你?好过一点,你?打我骂我好了。”

谢斯南胸口剧烈起伏,攥着他?下巴的?手青筋暴起,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抽手,被毒蛇蛰了似的?,一把?甩开百里璟。

他?不该朝着百里璟发?脾气。

谢斯南没有忘记,他?受伤之后,其?他?人都?不敢动?,只有百里璟强忍着恐惧挡在他?面前。

“查出什么了吗?”他?嗓音冷沉,强迫自己忘记自己这副模样是被谁连累。

那是翎卿在刻意挑拨,他?告诉自己,不要信,不要中了别人的?圈套。

“我父皇已经让人去查了,还?有那两位师兄,几?位长老说他?们三天内就能醒过来。”

“三天?”谢斯南皱眉,“太慢了。”

“我知道,所以我让人对他?们用了药,最多今晚就能醒。”百里璟急急向他?保证。

那种药可以让人暂时恢复精神,但是对身体有着极大的?害处,可他?顾不得这些,现在最重要的?是笼络住谢斯南。

也是巧,他?话刚说完,大殿外传来老太监尖细的?嗓音。

“王爷!那两个弟子醒了!”

百里璟一喜,顾不得那两人也身负重伤,立刻让他?把?人带过来。

老太监迟疑,“可是……太医说他?们身体还?虚弱着,恐怕问不出什么话。”

“那就让人再?喂一碗药下去,就过来问两句话而已,保着他?们不就行了吗!”百里璟竖起眉,“还?啰嗦什么,没看?到谢师兄都?这样了吗?赶紧去做!”

“是是!”老太监连忙照办。

接连两碗猛药下去,就是要断气也被强行吊回来了,方博轩和金逸泓二人很快被带到了他?们面前。

并非是镜宗不管自家弟子死活,实在是镜宗自己也麻烦缠身。

魔尊走后,楚晋两国?连手向镜宗施压,尤其?是晋国?,接连来了几?位供奉,均是天榜上赫赫有名的?尊者,以晋国?亲王在镜宗受伤为由,要求镜宗严查这件事。

他?们惧怕翎卿,可不太怕南荣掌门。

镜宗势大,也不能不讲道理,南荣掌门本人的?性格再?混不吝,也是个正道魁首。既然是正道,私下再?如何别人不管,在这样公开场合之下,天下人都?在看?着你?,就由不得你?太过随心所欲,必须得讲究一个理字,这样才能让天下人信服。

但翎卿就不一样了,惹了他?,他?是真能灭人满门的?。

说白了,就现在这种情况,没有证据,镜宗不能对他?们怎么样,但他?们的?亲王却是真真切切地在镜宗里受了伤,手都?没了一只,还?有那两个弟子,要是翎卿没有说谎,那他?们两人算得上是罪魁祸首的?一份子,不管镜宗知不知情,都?有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镜宗就得给他们一个说法!

得到谢斯南的?命令,新来的?那几?位供奉二话不说,就把?方博轩和金逸泓扣压了下来。

疗伤也是让他们带来的太医去治,不让旁人经手。

但也仅此而已了。

亦无殊还在镜宗坐镇着,他?们再?如何也不敢太过分,但凡是换个弱一些的?宗门,此时山门都?得被围起来,严禁别人出入。

不过,两方势力怎么扯皮暂且不提,方金二人却是不太好过了。

于公,他?们和谢斯南受伤的?事息息相关,于私,谢斯南厌恶靠近百里璟的?人,而这两个生长在镜宗,和百里璟算得上青梅竹马的?师兄弟,无疑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两人被带过来之后,金逸泓直接被压着跪在了地上。

两人本就丹田被毁,身体虚弱,这一压下去,金逸泓差点没当场昏厥。

他?嗓子眼里闷出一声痛哼,冷汗顷刻湿透了衣衫。

“……小?璟?”方博轩连双腿都?没了,逃过一劫,没被压着跪在地上,被人装在轿子山抬了过来,此时正难以接受地看?着百里璟,虚弱得差点说不出话,嘴巴张了好几?次,才勉强发?出声音,“你?让人给我们喂了什么药?”

百里璟压着眉眼,说:“当然是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