贬谪程昀,让他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到京中,前往烟瘴之地,堪比流放,已经够狠了。
皇甫氏说大义灭亲也就罢了,她皇甫家就是以耿直谏言闻名的,但程晷是以后的族长,平日对程晏非常好,怎么现在会说这样的话,本不该如此的,怎么会这般呢?
但韩氏向来妻为夫纲,即便心中有疑惑,也不便说什么。
倒是吴老太君听了,冷嗤一声,只和聂氏道:“这事儿可不能传到五房的耳朵里,简直混账极了,她倒是拿自家人开刀开起来了。”
“她还年轻,不过是小辈,安国公府向来都是以耿直为名,她这样也不奇怪了。等日后,她多在老太太您这儿聆听教诲,也就好了。况且,她还有孕在身”
吴老太君摆手:“她若不是怀有孩子,我又哪里会如此。我看晏哥儿说的对,亲亲相隐才对,这还没贪赃枉法呢,也没犯下滔天大罪,自家人就为了清名置族人于死地,日后如何立世。她不是沽名钓誉,又是什么?”
这吴老太君能培养三个儿子都做高官,也非一般人,只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老人家许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但皇甫氏回去时还好,当晚却见了红。
就连皇甫氏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见了红,她是很生气,但是没想到气的肚子疼了,她的大丫头宁赟立马反应过来,去叫人来。
程时因为她有孕,歇在书房,没想到今天居然闹出这种事情出来。
大范氏比程时还先赶到:“赶紧拿大老爷的帖子,去请御医过来,三奶奶要是有什么事儿,我拿你们是问。”
三房的下人们都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话。
“太太,是请哪位御医来?”程时多问了一句。
“请冯太医,他是妇科圣手,请他来准没错,再有回春堂的唐大夫,哪个能先来就请哪一位来。”大范氏也是急死了,她的儿媳妇第一个先有身孕的,没想到现在见了红,本来是大好的事情,若是这一胎真的保不住,该怪谁呢?
他们这里这么大的声响,韩氏和程晷早就被吵醒了,韩氏急忙穿衣要去三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帮的上忙的。
程晷则道:“你快去吧,缺什么药材跟我说,这个时候有什么话都顺着三弟妹,不要让她心情不好,否则这孩子真没了,晏哥儿怕是无法自处了。”
??阳谋(三更)
三房的动静, 连长房的人都知道了,妙娘这边也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作为程家的媳妇, 她甚至皇甫氏这一胎承载了多少人的希望,且这事儿多半和今天程晏有关,她不能不去。
程晏倒是没阻挡她去, 只是道:“虽说她肚子重要, 但也不能仗着肚子就不讲道理, 你又不是不能生,只不过早晚的问题,没必要指着她的肚子。”
即便是到了现在,程晏依旧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皇甫氏大放厥词, 他有理有据的反驳了,这是在表明程家的态度, 若是怕她出事就装作没听到, 现在就顾忌这么多, 畏首畏尾的,日后真的要改革, 上朝堂还没几下就肯定会让人干趴下。
“好, 我有分寸的。”妙娘让人伺候快速换了衣裳, 让守门的婆子开了门。
彩云跟在后面格外的担心, “二奶奶, 这叫什么事儿啊。”
“谁也没想到她的气性这么大。”妙娘其实也是颇为烦恼, 这事儿也是皇甫氏挑起来的, 但是她真的有事, 别人还得怪她和程晏。
真是无妄之灾。
她赶过去的时候, 韩氏也才刚刚赶到,韩氏为人厚道,见到妙娘也绝口不提程晏的事情,还安慰妙娘:“我听说这怀孕初期,胎儿不稳,其实很容易这样的,只要调理得当都无事的。”
妙娘苦笑:“但愿如此吧。”
大范氏的脸色很不好看,看到韩氏和妙娘进来,扯了一下唇,在和心腹嬷嬷不知道说什么。
韩氏主动走过去问道:“三婶,弟妹如何了?”
这时,大范氏才抬眸看了妙娘一眼,语气不大好道:“还得等大夫来了才知道,现在我也是抓瞎,祈盼这孩子无事吧,否则我都不知道如何跟亲家交代。”
她一边说一边看妙娘,妙娘则没有露出丝毫心虚,反而劝道:“您放心,肯定无事的。老太君前儿刚往庙里为弟妹捐了香火,还请了菩萨来,即便一时有坎坷,也肯定会逢凶化吉,到时候跟三弟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妙娘说的这番话也入耳,大范氏也不好再责备,只些微叹气:“但愿如此吧。”
其实大范氏心里也清楚,这事头是皇甫氏挑起的,她一个外来的媳妇,居然当着程家人的面,要诛人家的族人,你若是个御史倒也罢了,可你只是家中的儿媳妇,好容易二房把事情摆平了,她说这话让五房的程温知道,他会怎么想?
程温是新皇帝的心腹,他知道了,会怎样针对她们小三房?
所以,大范氏发火也发不起来。
三人坐下,一时无语,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程时总算是请了大夫过来,大夫匆匆随着程时带领进去,妙娘和韩氏才跟着进去。
隔着帘子,大夫把了许久的脉,才徐徐道:“这位奶奶阴虚火旺,上热下冷,故而寒气入体,这怀孕初期,又多思多虑,见红也就在所难免。日后想要养好胎,一来是少思,二来是先卧床歇着,歇好了再走动。我开些保胎的方子,吃几剂就好了。”
听大夫这么说,大家才放心,大范氏让丫鬟送了双份诊金给大夫。
韩氏和妙娘上前,皇甫氏见了妙娘,冷哼一声。
这让大范氏都很尴尬,这大范氏虽然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人,到底养气功夫十足,即便要针对人家,也得等选好时机,哪有这样的。
但妙娘却放心了,这说明皇甫氏其实也是个真性情的人。
这样的人一般不会暗地里搞小动作,反而好相处。
探望了一回,妙娘才回来,床上的程晏着大红色寝衣,头发披散着,正就着烛火看书,他安静的样子,仿佛岁月静好。
“晏郎,怎么还不歇下,你放心,她吃几幅保胎药就成,大夫说孩子还是保住了。”妙娘看着他道。
程晏点头:“我知晓,我是在等你,你不回来,我总是睡不着。”
“我这不就来了么。”
小夫妻二人方才躺下。
这事儿本以为就这么落幕了,毕竟皇甫氏要保胎,也不会生什么事情,甚至大范氏都不会让她随意出门。
但没想到事情远不止如此,皇甫氏在闺中就爱好写诗作文,如今被关在家中,心中一股郁郁之气都化作笔下之言。
她写也就写了,还要传阅给以前一起组社的姐妹们看,这下本来一桩已经消弭下去的皇室丑闻引发轩然大波。
有些言官本就看程清不爽,直接上疏说元辅包庇子侄,程昀按律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