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果真心花怒放,又拿来玫瑰花茶给妙娘来喝,姐妹二人晚上还歇在一处,更是有说不完的话儿。
三房的下人都暗自道,明明五娘也有亲姐妹六娘子,却和亲妹子不亲近,反而和隔房的七小姐亲近。
这话传到六娘子的耳朵里,她只微微笑了笑,并不多说什么。
她的下人却暗自着急,五娘子有了归宿,七娘也定了亲,偏偏六娘子的事情却是无人提起,她们劝道:“六姑娘若有空闲,也多去太太那里走动一二。您年岁可不小了,可不能再这般淡淡的。”
六娘却是心中有计较,又有些彷徨,她从小生在顾老太太手下,也算是看尽人情冷暖,虽然嫡母对她不甚好,但是在家也不曾受气,生活比在浔阳好百倍不止。这一嫁了人,日子也未必比在家中好。
“姑娘家哪里有自己问自己亲事的,我的事情只有老爷太太做主,你们且安心就是。”六娘说完,又捧起自己的针线活开始做起来了。
她的丫头就在下首感叹:“您这样淡泊名利,咱们也不好说什么了,可您看七姑娘,现在姑娘是不觉得,大家都是姐妹也没什么分别,这嫁人就如同科举一般,进士及第和同进士可不同。”
六娘又是笑笑,她不觉得七娘子这桩婚事能成,自古人无信而不立,当年七娘随三婶归家后,她一直在浔阳老家,浔阳老宅的下人都是外头雇的,顾老夫人和顾大伯抠门,这些下人也是无好话言语。尤其是她曾经听说过一件事,说是七娘子曾经笨笨的,家中便同一农门读书子弟结亲,那家还上门而来,只是大伯淡淡的。
本就有了婚事,却装作不知道,还攀上吏部尚书的儿子,程家可非等闲之辈,于六娘看来,这天底下纸是包不住火的,尤其是程家这样的人家,那可是好欺负的不成?脚踩两只船的人,也迟早会翻船。
她并非是什么快意恩仇的人,所以一向淡淡的,况且靠着嫡母的怜悯过日子,她又深知自己的亲爹都对妙娘的婚事期盼已久,她又怎么可能说出这些扫兴的话?凭那农家子再好,也高不过吏部尚书的公子。
只是鸡飞蛋打是可以预见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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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这日早上,三婶母准备了好几种汤圆,有红豆馅儿的、芝麻馅儿的,桂花馅儿的这种寻常的就不必提,更还有肉汤圆,内里放的榨菜肉丝,妙娘暗叹,还是三婶会吃,这吃喝上的事情,她和三婶倒是很合得来。
五娘今日却不能跟她同去,还歉意道:“偏姐姐要我去聂家灯楼,我却是没法子不去了。”
能邀请娘家人去,那是三娘子的体面,妙娘笑道:“我们姐妹昨日说了一夜的话,哪里还缺这一日半日的。”
她大概也知道自己和程晏见面,不宜让众人皆知,怕是五娘子也是被支走的,五娘子从来关不住话,往往她知道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怕也是三叔三婶的一片好心。
夜幕降下时,顾安叙和顾安廷一起带着妙娘逛灯会,京中最大的灯楼也在此处,这也是妙娘头一次逛元宵节,路上车水马龙不提,这路边各种各样的小食,杂技艺人,尤其是四处都会灯会,黑夜仿若白昼一般。
妙娘行在其间,更是觉得自己仿若在前世一般,想前世,她那么用功的读书,在公司爬的那么快,就是为了能有自己的一间房子,足以养老就够了。可前世她可以堂而皇之的不婚,靠自己的能力过活,因为在二十一世纪,女子可以工作,一个人生活比嫁人要好,但是在大临,不成婚却不行,甚至嫁的人差了,如同推入火坑。
她站在卖灯的地方久了些,安廷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以为姐姐是想要那盏灯,又猜不出灯谜,忙道:“我猜出来了,这是个“信”字。”
“姐姐,这盏灯归你所有了。”
这是一盏兔子灯,外形做的很可爱,妙娘回过神来,发现居然是安廷帮自己赢回来的,脸上欣喜万分,一向冷淡的弟弟居然对自己这般体贴入微,她不免吹起了彩虹屁:“廷哥儿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小兔子的,居然这样才思敏捷,一下就替我破解了谜题,真是好生厉害,姐姐都不知道如何谢你了。”
安廷脸通红,但心里极是高兴。
“姐姐,你还要哪一个?弟弟替你手到擒来?”
妙娘正欲指那盏最精美的走马灯,却见后面传来声音:“廷弟何不让我试试。”
一行三人回首,来人不是程晏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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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晏今日依旧华服在身,脸上却带着三分漫不经心之笑,顾安叙忙拉着安廷识趣的让出位置来,妙娘脸上却欣喜万分,“你如何会来?”
但见她今日着一袭浅紫色折枝花的曲裾,外罩乳白色披风,气色极好身形婀娜,程晏艰难挪开目光,不免笑道:“妙娘长高了些。”
他称呼自己是妙娘就很意外,这个时代男女之间还是很害羞的,感情好如她爹娘,最多就是称一声夫君,这已经算是很亲近的称呼了,没想到他居然直接这般称呼自己名字,这让妙娘心中一动,也不由得撒起娇来:“你又不是我爹爹,怎地说一样的话?我爹爹时常忙于政务,偶然看到我了,就说我长高了。”
她言语中尽是烂漫天真,程晏听嗣母罗氏提起,说她自小养在闺门,恪守闺训,偏生容貌又绝美,家中人怕被人觊觎,故而很少出门,性子单纯。在程晏看来,这妙娘性子如山中精灵一般,但却不是毫无规矩,初初见了几面,程晏心中就涌现出无限好感。
故而,程晏口气熟稔道:“妙娘调皮。”
说罢,转头又猜中一盏灯,让妙娘提在手里,二人顺着街道往前走,妙娘拿着这盏美人灯,很是喜欢,这上面的美人不都是那种面目模糊的仕女图,而是很俏丽优美的工笔美人,她忍不住走一步就看一下,让程晏忍俊不禁。
二人行走在长安街上,顾安叙和顾安廷已经分开,安廷去寻自己的先生名望先生,安叙则陪着自家娘子万氏去逛灯楼。
“妙娘你看那是什么?”程晏指着远处对她道。
妙娘望了过去,居然是变脸喷火,她以前只是去旅游的时候见过,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也能看到,一时极为高兴,但也留心到路边有卖身葬父的女子,那女子一身白衣,形容楚楚可怜,身上插着草标,身前围着不少人都在议论纷纷。
“这是黄家的闺女儿吧?生的真是水灵,她爹黄老倌儿在西街卖油炸鬼,也算小有家私之人,只没个儿子,家财被侄儿占了去不说,如今连下葬都无法。”
“也真是可怜,黄家这闺女儿可是个好姑娘。”
“孙兄,你既然这般可怜,不如你买了回去,啊?”
男子们暧昧的笑着打趣,妙娘又多看了一眼,只见程晏却拉着她往旁走:“不必看这些,不好。”
妙娘佯装不知:“我见那黄姑娘也甚是可怜。”
程晏却是一脸嫌弃,他虽然生在在锦绣堆里,却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读书人,葬父为假,怕是卖身是真,只不过是想寻一有钱人家委身罢了,倒不是他见识宽广,而是他到底身在宗房,老太爷平日带他在身边,族中就有人买过这等卖身葬父的女子,搅的家宅不宁。
况且这科举能成功者,大抵都是心智坚强者,如若心智不强,迟早会被懒惰女色或者失败退回,压根不可能成功。
因此程晏一一明说给妙娘听:“你看她手里拿的帕子,就知晓她并非无钱了,更何况山野小民,不过是一柸黄土,一处石碑即可。她手里拿着的帕子叫娇绫,一两银子一方帕子。她的心思昭然若揭,妙娘可不要被她骗了。”
妙娘一脸崇拜的看着程晏,“晏郎可真厉害。”
程晏心下暗爽,脸上却是淡然的很。他仍旧又仔细观察妙娘,见她在辽王妃仪驾过去之时,有个小孩子差点摔倒,她却不顾自身安危去救,之后也不提半分,更是让人高看一分。
人大多都是向往美好的,一个美好的人,更有美好的心灵,那才算是万中无一的人选,这样的人却要成为他程晏之妻,自然是当得。
甚至在离别之时,二人都依依不舍,妙娘还道:“我知道晏郎你读书甚为辛苦,但万事都是张弛有道,劳逸结合,切记要保重身子,至于功名,固然重要,但只要你好好儿的,什么样的功名利禄不是手到擒来呢。”
“好,我记下了。”程晏见妙娘转身离去,不远处正是顾安叙夫妻望着,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一幕被来参加诗会的曹澄、林寒哲及楚达看了个正着,曹澄是认识顾安叙的,他叔父乃安阳知府,父亲是主簿,但来京中却是寒门,却未曾想偶然一次被工部主事顾清茂赏识,顾清茂乃范大学士女婿,并以女儿相许,甚至不在意他有没有及第,这份赏识之情让他颇为感动,去信给家人后,便同意这桩亲事。
尤其是顾家还许诺陪嫁女儿三千两并国子监附近一处宅子一座庄子,无论是顾清茂还是顾安叙对他都多番询问,处处热心,曹澄如何不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