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程家的下人又上了几样点心,汪夫人用的是心不在焉时,吃起芝麻酥饼时还被呛了半天。
她身边跟着的丫头连忙拍背,妙娘不免关心道:“汪夫人您无事吧?”
汪夫人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她左右看了几眼,小声道:“我有话想对您说。”
妙娘抬手:“无妨,这些都是我身边信得过的人,汪夫人有事就说吧。”
趁着所有人都还没熟悉,汪夫人第一个急不可耐,在她们还没归置好就急着等见面,不是想提前寻求靠山,就是有棘手的事情想哄骗她不知情的先应下。
且听她道:“哎,今日我来全是私事,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虽然和汪夫人初见一次面,但是您既然相信我,不如就先说说是什么私事。”妙娘笑道,神情舒缓。
只听这汪夫人开始道:“我家有一女,正值娉婷,原本十三岁时定了一门亲事,却被本地甄家女儿夺去,这甄家是泉州府有名的大商户,我们作为官夫人都奈她何,分明是甄家不对,上下却都拿了甄家好处,都不肯出来帮我们。”
说到这里汪夫人很是委屈,她家老爷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却因为得罪了人,被贬谪到泉州多年,如今还只是六品通判,这就罢了。
通判好歹也是官身,你甄家不就有几个臭钱,居然敢抢官小姐的婚事。
而周围的人明明知道甄家不对,却无人敢得罪,汪夫人知道他们都是拿人的手软,反而劝自己不要再和甄家计较。
故此,听闻程晏在朝中素有敢言之名声,她想这个时候她过来让程夫人替她主持公道,他们初来,甄家的打点还没进来,若是程夫人相信她的话,此时应下了,她就不怕了,至少这件事情不是铁板一块。
妙娘心道,看来是自己所想的后者了,棘手之事,所以最先上门来让还不知情的她同意。她早过了热血上涌的年纪了,有时候很多事情不一定是自己看到的那样,即便要帮忙,也看看事情到底是如何。
因此,妙娘听了虽然作惋惜状,但并未表现的愤愤不平,而是道:“我初来,没曾想此地还有这般事情发生。只汪夫人,这几日我舟车劳顿有些身子不适,不若等过几日我身体好些了,再找你来了解如何。”
汪夫人却咬咬牙,当着众人的面跪在妙娘面前:“此事我们是有苦说不出啊,明明是他们不对,如今倒是被倒打一耙。”虽然没有确切消息,但汪夫人听说甄家很不满他们到处说甄家的不是,还听闻买通了庆王管事,在庆王管事面前说汪家女生的尤其美貌。
谁不知道庆王辣手摧花,又好修道,常以女子之身采阴补阳之用,庆王府上不知道多少良家女子身受残害,但庆王因为是当今皇帝上位最强的支持者,所以永嘉帝对这个弟弟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儿若被庆王纳了必定是死路一条,为人父母,但凡有一条活路都要给女儿找。至于程晏若是因为对抗庆王而下场凄惨的事情,就不在汪夫人考虑范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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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娘对顾成家的使了个眼色, 顾成家的忙上前扶起汪夫人道:“您看看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夫人才头一天来这里,您就这般,把我们夫人都吓到了。”
汪夫人还想磕头, 一把被琉璃拉了起来,琉璃又道:“汪夫人,您这般岂不是逼着我们夫人同意?”
汪夫人脸一红, 她还真有这个意思, 但见座上妙娘笑道:“你们不要胡说, 汪夫人哪里会存这种心思。汪夫人,不如这样,你先回去,到底这个样子我可受不起, 但你说的事情我会细细思量的。”
一丝口风都没露出来, 汪夫人很失望,若是方才这位年轻的程夫人下来扶她, 她还趁机抓着她, 年轻人面嫩, 总会经不住渴求。
但是,她却让俩个下人扶着她, 即便她说的潸然泪下, 程夫人虽然脸上也是露出惋惜, 但不为所动, 甚至显得高深莫测。
果真不能小觑, 都说江宁程家为天下鼎甲之家, 果然娶的媳妇也不是那么好糊弄。
妙娘却也不能让她真的失望离去, 不禁道:“不过, 汪夫人你既然头一个找到我, 那必定是信任我,你放心,等我安顿下来,能帮肯定帮。”
这话让汪夫人心里顿时燃起了希望,否则……
说漂亮,这位程夫人更是美貌过人,她女儿要是被害了,她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一个个旁观的刽子手的。
她立马面上千恩万谢,但妙娘随即又道:“但你我二人萍水相逢,我帮真帮您也是帮一个理字,若是升米仇斗米恩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我也不是好捏的柿子。我公公伯父虽然致仕,但我爹如今还是河南布政使呢。”她看了汪夫人一眼,微微笑道:“就这样,您先回去吧。”
汪夫人没由来打了个冷颤。
待她走了之后,妙娘对彩云道:“你这几日打探一下她说的话的真伪。”
“是,奴婢领命。”
这外放可是和翰林院不同,翰林院普遍竞争不大,妙娘和程晏同僚的夫人有些都不大认识,大家虽然在同一个部分,但竞争不算激烈,还是多靠才具,地方上可不讲究这些。
在京中你说自己上头有人家世如何,旁人笑你暴发户,但是在外,你若是不抬出自己的身份,大家就欺负你。
待程晏回来,已经是晚上了,他虽然饮了一些酒,但是精神头尚好,敷了妙娘递过来的热毛巾后,整个人神清气爽了好些。
“如何?上官看起来好相处么?”妙娘又递了一杯热茶给他。
程晏接过来,呷了一口才摇头道:“很不好相处,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在他手下任官,除非是提线木偶,才到此处做的长久。”
“那他为官如何呢?”
“有名的悍吏酷吏。”
程晏倒是不以为意:“你也不必担心,多难的事情总有应对之道,这天下所有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我的机会兴许很快就会来了。”
妙娘接着又说起汪夫人今日上门求见的事情,她的研判是:“虽然她胁迫我,但也看的出来泉州官场铁板一块,很难踢动。”
其实汪夫人说的根本不是什么事情,要出一口气,是你自己争的,而不是靠别人如何。程晏只是同知,又不是御史,怎么能管这种已经木已成舟的婚事。
但从中妙娘看出些许不同:“汪家的事情虽然是小事,但是说明这里无法无天已经很久了,怕是知府也是背后有人。还有本地士绅,晏郎,你可都要小心啊。”
程晏握住她的手道:“你就放心吧。”
夫妻二人在一个新的地方难免有些不适应,还好她们总是俩人睡一起,程晏闻着妙娘身上的香味,很快就睡下了。
次日起来,妙娘神采奕奕,她手下都是得用之人,很快各处不过两天都井井有条,汪夫人等的有点心急,再次投了帖子,却只是程家的管事娘子出来安抚一二。
看这状况,知府夫人叶夫人就笑了,她座下也坐着几位夫人,都是泉州府的官夫人也跟着笑。
“看来这新来的程夫人还是很上道,明儿就下帖子让她过来一叙。”叶夫人本来听说程晏是因为上疏骂皇帝被贬谪,虽然在士林很有威望,但就怕他年轻人太愣头青,那泉州官场恐怕也容不下她们了。
座下一位年轻妇人道:“到底是江宁程家,我昨儿见到程家下人也打听了一番,这程夫人的娘家来头也不小呢,她爹是河南布政使呢。”
叶夫人就笑:“若非这般身份,如何嫁入程家,要知道这程同知是何等身份啊。”
只听下边的人奉承道:“不管何种身份如今还不是要听命于叶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