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对娘撒娇,方才还说你是大人呢。”看女儿这幅娇憨的模样,程氏爱怜的很。

双胞胎兄弟却是小精怪,见姐姐撒娇,还羞羞脸,妙娘刮了一下羞的最起劲的安文,恼羞成怒道:“姐姐平日待你最好,你还笑姐姐,日后甭想姐姐的好吃的了,都忘记了草莓糖葫芦是吧?”

安文又跟牛皮糖一样要猴在自己身上“姐姐”“姐姐”的喊着。

正闹着的时候,却见管家道:“太太,府中管家亲自接见小的,老太君身边的林媪亲自出来接您,说吴老太君并府中三位夫人少夫人都在仪门处等您。”

程氏微微愣了一下。

从西角门入,坐上暖轿,妙娘狐疑,程家人居然如此礼遇自家么?她在落轿之前,把帷帽取下,扶了扶头上的挑心髻,再缓缓挪步。

来搀扶她的程家下人倒吸一口凉气,饶是她们见过不少靓丽女子在程家穿梭,但显然比之今日这位逊色许多。有时候你感叹美人也不过如此的时候,也许是没有见过真的大美女。

吴老太君今年也是高寿之人,身后站着长媳聂氏婆媳,次媳罗氏以及三媳妇范氏,她老人家亲自出来迎接的人不多,家世早就交给长媳打理,今日这一出现,别说是程氏母女惊讶,就是家中下人也嘀咕。

本以为是什么高门显赫之人来,却没想到只是个族亲,官儿也不算大。

轿子撤去,程氏先下轿,她今年正好三十岁,却生的白皙秀丽,穿着浅紫色的衣裳,显得玲珑雅致,未语先笑,很让人产生好感,再就是一年轻少女下轿,她行动间如白鹤一般优雅,肌肤流光,睫毛如鸦羽般浓密,抬眸时,眸子里星光溢彩,更别提她牵着俩个一模一样的小孩子,活似九天玄女带着仙童下凡一般。

程氏见阵势这般大,有些受宠若惊,又有点不安道:“二伯母,这如何使得,该是侄女来拜见您才是,怎么能让您出来接我们?”

吴老太君却笑道:“你们远道而来,你又是我嫡亲的侄女,我怎能不出来接你,算起来上次回江宁,我们也有五六年未见了吧!”

“是,郎君放了外任,这次若非是清大哥哥和添二哥哥转圜,郎君怕不是乌纱帽不保了,连命都没了。本应该他上门道谢的,却又赶着上任,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程氏说着拿出帕子拭泪,十分感激的样子。

妙娘看吴老太君虽然头发花白,但脸上却肌肤光滑,并未沟壑纵横,眉心舒展,看来是个十分豁达的老太太。

又听一位青衣妇人对程氏道:“八姑太太,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妙娘心想这妇人年纪最长,且站在最前面,应该是程清之妻聂氏,也就是当朝的首辅夫人。难怪看起来这般稳重,又很有威严。

她跟随者众人走进去,前面程氏还在同程家女眷说话,小辈不敢贸然插嘴。

众人坐定后,只见上首坐着吴老太君,西边一行坐着聂氏、罗氏、范氏,至于年轻妇人韩氏站在聂氏身后,东边程氏和妙娘依次入座,这已然十分礼遇了。

甫一坐定,她就发现对面几人都在暗自打量她,她再抬眸,那些目光就散去。

还是吴老太君道:“这就是你的爱女么?”

程氏看了妙娘一眼,不由得笑道:“这就是妙娘,那边是我的俩个小儿子。”

只见方才那年轻妇人道:“八姑太太,我带两位表弟下去玩儿吧。”

“那就多谢晷哥儿媳妇了。”程氏忙道。

韩氏相貌虽然平常,但是眸中清亮,一看就是纯善仁厚的女子,程氏不免道:“晷哥儿这媳妇娶的真好,一看就是贤德之人。”

其实程氏这话也再度表明,她对二房家事完全不会置喙,毫无芥蒂。

吴老太君却浑然不在意,反而问起妙娘:“你今年多大了?可曾读过什么书?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妙娘浅浅笑道:“小女今年十三了,爹娘请先生教过几日,不过是些许认得几个字罢了。平日里做些女红,或者下厨房做些点心,偶尔看些游记散文打发日子。”

常言道是人就有缺陷,尤其是如斯美人,可她连声音都这般好听,如涓涓细流,又软糯可爱,透着一股子少女的娇憨,令人心折。

“白夫人与你添二舅母是闺中好友,她曾写信同我们说你字儿写的极好,就不要谦虚了。”吴老太君道。

额?这下连程氏都觉得不大对劲,她看向对面坐着的罗氏,罗氏年轻时也是美人,因其母为圣上乳母,她们家和皇上关系亲近极受眷顾,甚至她身上还有个县君的封号,圣上当年为其择婿,特选当时的探花程添为罗氏女婿,极大的体面。

都说罗氏表面只是皇上的奶妹子,其实皇上把她当亲妹妹看待。

此时,罗氏正认真的看着自家的女儿,观察女儿的言行。

这仿佛是在考察儿媳妇啊?程氏如是想道。

豪赌

这种受宠若惊一直到程家留饭,程氏都觉得有些不安,是她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进程家吗?并非如此,而是殷勤太过,肯定有所求。

女儿虽然容颜非常好,可世家大族娶儿媳妇向来不看容貌,反而以家世德行为主,就像韩氏这样,贤惠贞静恭婉柔顺为第一,尤其是大临重嫁妆,似顾家这等寒门嫁妆也不够多,所以程氏着重培养女儿,就是希望女儿能以其个人胜出,博一门好亲事。

程家这等宰相门第,簪缨世族,非她们所能肖想的。

但今日程家这番礼遇,程氏就怕是什么事情,她看了看罗氏,罗氏正恭顺的站在吴老太君身后布菜,程氏低头用膳,再不想其他,反正人家想说的时候总是会说的。

饭毕,吴老太君对儿媳妇们道:“老二媳妇留下,你们其余人先走。”

聂氏韩氏和范氏躬身行礼告退。

下人们也主动散去,只见此时吴老太君向前欲跪,程氏和妙娘惊慌扶起,程氏更是道:“二伯母这是作甚,您是折煞侄女了。”

吴老太君这才抹泪道:“润芝,俗话说施恩莫忘报,我老婆子一直也是这么教你几个哥哥侄儿的,但如今家中遇到一件难事了,需要求你帮忙。”

罗氏也不免道:“八妹妹,此事还需你帮助。”

“伯母嫂嫂可是有何为难事?但凡我能帮的,绝对不会有二话。”程氏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家对自己一家有救命之恩,能还情当然没有二话。

却见吴老太君看了妙娘一眼,有些难为道:“此事怕只能妙娘能帮我们了。”

妙娘不意在自己身上,她和程氏对视了一眼。

且听吴老太君说出缘由,原来半个月前,皇帝昏迷不醒,宫中由皇帝长子周王把持,他自恃皇帝长子,想趁乱立自己为新君,只是内阁宰辅无一人同意,程家本只对皇上尽忠,即便择储君,也不会选周王,认为他注定会失败。

这周王也是莽,一不做二不休,把程晏还有文宰辅并还有几位次辅的儿子们抓了去,打算逼他们表态。

说到这里吴老太君便道:“家中岂会因小子而苟同周王,但晏哥儿是我最喜欢的孙子,原本过继我家做嗣子,我们当更为看重些,我也不愿意见他没命,故而想起一法。”

昔年仁宗在时曾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之人,如果死刑犯当时没有子嗣,又已经娶妻,狱卒一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死刑犯的妻子入狱来陪伴他,直到她怀上子嗣,有后代为止。即便这个人没有娶妻子,也允许他的家人为他送一个女子入狱陪伴,为他的家族传宗接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