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糖糕的老周头拎着竹篮从巷口跑来,筐里的糖糕被他捂得温热,“方才听巡防队说后巷闹尸变,我给你留了块桂花馅的“他的目光扫过土地庙的废墟,声音突然低了,“赵婆婆家那小媳妇,前日还抱着娃来买糖糕......“

林小墨接过糖糕,甜香混着废墟里的腐味直往鼻子里钻。

她咬了口,糖渣落进领口,却尝不出半分甜。

老周头絮絮说着巷子里的闲言碎语,她却盯着老周头腰间的铜钥匙那串钥匙上系着块褪色的红布,和小媳妇怀里裹婴孩的红布,纹路竟一模一样。

“周伯,您这红布......“她刚开口,老周头就笑了:“是前儿周老板给的,说是什么'开光大吉'的彩头。

那周老板可讲究了,说咱们后巷阳气弱,每人送块红布镇宅。“

林小墨的糖糕“啪嗒“掉在地上。

周天明送红布、卖石敢当、收阴宅旧物,连老周头这样的平头百姓都被他算计进去他是在给“那位大人“铺路,用整条后巷的生气养阴灵!

她转身往家跑,鞋跟踢飞块碎砖,撞在断墙上发出闷响。

推开家门时,夕阳正透过窗纸在地上铺了层血。

林小墨扯下颈间的镇阴印,用帕子仔细擦拭,印底的“墨“字被磨得发亮,那是祖父临终前用指血刻的。

“墨家世代守阴脉,若遇邪祟反噬......“她对着空屋低语,声音突然哽住。

那年族祠起火,祖父把她塞进暗格里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莫信镜中影,莫露敕令光“,可如今镜中影越来越清晰,敕令光也藏不住了。

铜盆里的水倒映着她苍白的脸。

林小墨捧起水泼在脸上,凉意顺着后颈往下钻。

她正擦脸时,窗外传来“叮铃“一声是门檐下的铜铃在响。

可这铜铃是她今早才挂上的,风根本吹不起来。

“叮铃“

第二声更轻,像有人用指甲拨了拨铃铛。

林小墨抄起镇阴印就要冲出去,脚却被什么绊了一下。

低头看时,是床底下滚出的青铜镜,镜面朝上,正映着她身后的门。

门把手上,不知何时系了根红绳。

第三声铃响混着电流的杂音,从床头的电话里传出来。

林小墨的呼吸骤然一滞,那部老电话她搬来半年都没响过,此刻黑色的听筒正微微颤动,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

她盯着电话看了三息,伸手抓起听筒。

“喂?“

对面没有声音,只有沙沙的电流声。

林小墨刚要挂断,突然听见极轻的一声叹息,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带着股陈年老木的味道:“小墨,该回家了。“

听筒“啪“地掉在地上。

林小墨倒退两步撞在墙上,目光扫过镜中青铜镜的白雾不知何时散了,这次映出的不是周天明,而是座朱漆剥落的祠堂,门楣上“墨氏宗祠“四个大字,正被血一样的夕阳染得发亮。

第4章 血影夜谈与双重身份(上)

林小墨呆立原地,痴痴望着镜中那阴森森的宗祠,宗祠里缭绕的雾气似有若无地飘着,泛着幽冷的光,许久才缓过神来,只觉脖颈处凉飕飕的,似有阴风吹过。

双腿发软地捡起听筒,听筒触手一片冰凉,耳边却只剩忙音,那忙音尖锐刺耳,像厉鬼的嘶嚎。

她不敢再多看铜镜一眼,铜镜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匆匆收拾出门去处理老钱家的尸变。

待事情解决,林小墨揉着发酸的后颈跨进租屋门槛时,月已爬过青瓦檐角,月光清冷地洒在地上,像是铺上了一层霜。

她身上还沾着处理尸变时溅的黑血,黑血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混着符纸烧糊的焦味,那焦味刺鼻又呛人,活像从乱葬岗里滚了一圈出来。

“啧,这老钱家的傻儿子,非说他爹诈尸是因为停灵时没摆够三牲。“她踢开脚边半块碎砖,碎砖在地上滚动,发出清脆的声响,油灯在风里晃出昏黄光晕,那光晕摇曳不定,像鬼魅的身影,“也不想想,他往棺材里塞那么多金器,引了地鼠精来扒坟“

话音未落,床头那部老电话突然“嗡“地一颤,电话的颤动声沉闷而诡异,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林小墨的手在镇阴印上顿住,镇阴印触手温热,带着一丝熟悉的灵力。

这部德国西门子电话搬来半年没响过,此刻黑色听筒正微微发颤,像有只湿漉漉的手在里面抓挠,那抓挠声隐隐约约,挠得人心慌。

她盯着那颤动的牛皮线看了三息,突然弯腰从床底摸出半块桃木板今早刚用朱砂画了避祟符,还带着余温,桃木板上的朱砂红得鲜艳夺目,似要滴出血来。

“喂?“她把桃木板抵在耳侧,声音里混着漫不经心的笑。

电话那头先是沙沙的电流声,那电流声嘈杂而紊乱,接着传来极轻的抽气声,像是有人用破布捂住了嘴:“林...林姑娘?

城南张宅,您得来看看。“

“我为什么要去?“林小墨扯了扯沾血的袖口,袖口上的血渍已经干涸,硬邦邦地贴着皮肤,“张宅?

张巡捕他叔那宅子?

上回他说请我吃醉虾,结果让我收拾了三只偷酒的黄皮子,账还没算呢。“

“不是张巡捕。“对方压低声音,那声音低沉而神秘,“是...是死人身上的符文。

不该存在的符文。“

最后六个字像根细针,“叮“地扎进林小墨太阳穴,那刺痛尖锐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