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血月阴影下的抉择 (下)
道观的破败木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合拢,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一个是被尘封的过往与残酷真相,另一个是危机四伏、迷雾重重的当下。
夜风带着山野的凉意吹拂而过,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两人脚边。
林小墨紧紧攥着那本油布包裹的古籍,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那粗糙的触感下,似乎隐藏着滚烫的烙印,直烫进她的心底。
陈长歌走在她身侧,并未催促,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不动声色地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从听到“叛徒”二字时的瞬间煞白,到接过古籍时的凝重与决绝,再到现在强自镇定下的暗流汹涌。
他知道,这本看似不起眼的册子,以及老道士那番话,对她造成了多么巨大的冲击。
雇来的黄包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着,车夫拉得有些吃力,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车厢内,昏黄的煤油灯光摇曳不定,映照着林小墨低垂的侧脸,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她终究是没能忍住,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那层油布,露出了古籍残破的真容。
封面几乎难以辨认字迹,只能依稀看到两个模糊的墨色古字,似乎是“墨”和“禁”。
书页泛黄发脆,边缘多有残缺,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齑粉。
她屏住呼吸,用指尖极其轻柔地翻开第一页。
与寻常典籍不同,这本残卷并非以文字为主,而是绘制着大量诡异繁复的符文与图案,间或夹杂着寥寥数行蝇头小楷,用一种极其古老的墨家密文书写而成。
林小墨出身墨家,对这种密文自然不会陌生。
她凝神细看,越看脸色越是沉重。
这上面记载的,果然是一种与幽冥谷封印息息相关的秘术,或者说,是一种近乎禁忌的仪式。
残卷的核心,指向了一个名为“血契缚灵”的古法。
这古法……竟是以施术者自身的精血乃至寿元为引,献祭给封印核心,强行汲取天地间至阳至刚之力,短暂却极效地加固封印,甚至能反噬试图破坏封印的邪祟。
但代价,正如老道士所言,是“极大”。
轻则折损阳寿,重则……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古籍的图谱中,清晰地描绘着施术者在仪式过后迅速衰败、化为枯骨的惨状,旁边标注的文字冰冷而残酷:“非死境,勿轻启;启之,则无悔。”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林小墨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想起了幼年时家族被灭门的那个血色夜晚,想起了那些狰狞的妖物和族人绝望的嘶吼,想起了自己躲在暗处瑟瑟发抖的无助。
如今,沈青冥要重演这一切,甚至可能更加惨烈。
而阻止他的钥匙,就在自己手中,代价却是她可能无法承受的生命。
她缓缓合上古籍,重新用油布包好,动作轻柔,仿佛对待着一件绝世珍宝,又像是在触碰剧毒之物。
她的眼神在灯火下明明灭灭,闪烁不定。
最终,那丝犹豫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然所取代。
这是墨家的宿命,也是她的责任。
家族因守护封印而生,也因封印的秘密而灭。
如今,这最后的责任,理应由她这个唯一的传人来承担。
她不能,也不愿,将陈长歌牵扯进这种以命换命的禁忌仪式中。
他有他的职责,他的道,不该为墨家的百年恩怨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你在想什么?”陈长歌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看进林小墨的眼底,“从道观出来,你的脸色就不对。那本册子……老道士说的‘代价’,是什么?”
林小墨心中一惊,面上却强装镇定,甚至扯出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带着几分惯有的痞气:“没什么,就是些古老的破烂玩意儿,神神叨叨的。老道长嘛,你懂的,就喜欢危言耸听。能有什么代价,大不了费点符纸朱砂呗。”
陈长歌显然不信,他了解林小墨,越是表现得不在意,心里往往越是在意。
他微微倾身,逼近了一些,那股属于铁血军人的压迫感无声弥漫开来:“林小墨,我们是搭档。我不管你墨家有什么秘密,但沈青冥和幽冥谷的事,关乎整个诡都的安危。你是不是又打算一个人扛下所有?”
他的质问如同重锤,敲在林小墨心上。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插科打诨蒙混过去,但迎上陈长歌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那些俏皮话却堵在了喉咙里。
她深吸一口气,避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苦涩:“有些债,终究要墨家的人自己来还。陈长官,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但这件事,让我自己处理。”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原本悬在天际的皎洁明月,毫无征兆地被一层诡异的血色迅速浸染。
起初只是边缘泛红,眨眼之间,整轮月亮便化作了一颗巨大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血色眼眸,高悬于诡都之上!
浓郁如实质的血色月光倾泻而下,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妖异的红光之中。
喧嚣的街道瞬间死寂,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虫鸣、犬吠、远处的丝竹管弦、近处的车轮滚动声……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粘稠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和令人作呕的阴冷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