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1)

廖远停叹口气,嘱咐:“慢点吃。”就坐到床边拆李单送来的东西,李单还颇有眼色的把地拖了,然后靠着车抽烟,看着浓浓的夜色,怀疑人生。

他感觉书记和出国之间不对劲。

但具体怎么不对劲,他说不上来。

抽了三根烟也没抽明白,他干脆不想了,坐到车里打游戏,三局骂了十个妈。

游戏打够,又看女主播跳舞,看的正起劲,电话响了,是廖远停。

他三步并一步的出现在门前,提着垃圾,领着吃的饱饱的,头上贴着创可贴的刘学下楼。

垃圾扔进垃圾桶,他给刘学开车门,自己坐在驾驶座,忽然看到倒车镜里的村室,村室二楼走廊上站着的男人。

他站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

他指尖夹根烟,安静地看他们离开。

李单收回视线,挠挠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打了个寒颤。

11.

【x】

对于廖远停,在彭怀村工作,反而清闲,但只要星期六天,市里的电话就一个接一个。

先是他爸,照例问工作,就算没什么好说的,也要编出来,否则就是没有真的躬身下地,然后是他妈,喊着回家,每个星期必见面,不然心里不踏实,最后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社交关系。

廖远停为人温和,有能力,有背景,向上谦卑,向下兼容,想和他攀关系的人绕彭怀村三圈不止。

他是廖家独子,也是父母双方亲戚中唯一的男孩儿,父亲是市委书记,母亲是市重点高中的校长,他自小就备受关注,委以重任,得到的全是权利范围内最好的资源,从小到大,一路顺到底,他听话,有主见,不叛逆,有教养,学习优异,以考全市第三的优秀成绩上了国内知名重点大学,同年备考选调,两年后以势不可挡的气势考回市里,成功继任家里的期望,踩着他爹的肩膀向省中央靠拢。

连同样家境不凡的窦静云都不得不感慨,人比人,气死人。

这星期六,廖远停要从村回市,窦静云打电话邀他,约着晚上在新开的奥卡见面。

廖远停没有及时回他,他在乡政府开会,说是有两项重点工作,第一是市里下来检查人居环境整治,第二是马上迎来省里的扶贫检查,而彭怀村、茂德村、聚张村作为脱贫模范村,都在检查名单之内,这是村里第一次迎接这么大的检查,很多工作都需要落实,还要对支部书记和第一书记进行座谈。

彭怀村的隔壁村就是茂德村,茂德村第一书记是从县第二公安局下来的老手,四十多了,姓庄,眉间有颗瘊,开会时他坐在廖远停身边,满面愁容。

廖远停问他:“庄书记,有烦心事?”

庄泽翰倾倾身子,压低声音说:“你刚来,不清楚,俺们村儿,有两个傻子,傻一块儿去了,平时找不到人,一逢检查,准出来闹事儿,又是嚷嚷着要上访,又是要举报,难缠的很,上次纪委来检查,就因为他俩,好一顿折腾,唉。”

前面坐的男人也转过身,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我听说了,这事儿差点闹市里,你这次得给他们看好了,实在不行先抓乡派出所,把检查应付过去再说。”

“这不是你思考的事儿。”另一个男人插嘴,“天塌了有唐书记顶着呢,再问责也问不到你头上去。”

唐昀,乡党委书记。

廖远停没说话,会议结束,他起身离开,却在楼下等庄泽翰。

庄泽翰被他叫住,有些惊讶,问他怎么了,廖远停问他回不回村,他没开车,趁段路,庄泽翰答应。

他今天上午来乡里开会,让李单在村室等着刘学。

刘学早早来了,看到李单坐在小马扎上,手里端着碗,碗里装着小米,喂鸡。

这鸡,还是陈向国家的鸡。

他家的鸡很有特点,散养,每天在村里溜达,但肥,基本上看到这些鸡的人都会端着小碗喂它们,上次廖远停也是这样。

刘学试探着朝他走去,李单的视线接收到他,嗯了一声,放下碗,从兜里掏出钥匙递给他:“你来了就上楼吧,书记开完会就回来了。”

刘学接过钥匙,盯着看了会儿,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李单动动眼珠子,僵僵的跟着笑笑,虽然他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他知道笑就对了,他说:“钥匙往左拧,我去买东西,你别乱跑。”他看眼时间,理所应当的嘱咐,“书记应该快回来了,他要是回来没看到你,我就遭殃了,你就在楼上等着,我得赶快进城买东西,买晚了也要遭殃。”他解释一通,最后问,“你能理解不,你能做到吗。”

不就等人吗,刘学点点头,非常正经的:“能!”

“行。”李单掏出车钥匙,感觉人还不是多傻,但也不知道书记为什么要和这个半傻的出国联系。

李单走了,就剩刘学自己。

他上楼开了门,乖乖地坐在凳子上等着,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屋子,很大,很干净,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单没有一丝褶皱,他忍不住站起来看衣柜,悄悄将衣柜拉开一道缝,看到里面挂着几件黑色、灰色的衣服,还有那件黑色睡袍,有种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弥漫开来,让他的心怦怦跳。

男人是那么干净整洁的人,却也不嫌他脏。

刘学心里暖暖的,低头看看自己。

他换上了新年才会穿的衣服,唯一一件看起来像回事儿的,在奶奶莫名其妙和千叮咛万嘱咐的情况下,穿着见他。

然后他就听到楼下有轻微的响动,他挠挠头,走到走廊边,看到两个农民工样式的男人抓着三只鸡,迅速扔进蛇皮袋里,其中一个一抬头,和刘学对上视线,眉头一皱,非常凶:“看什么看!”

他鬓角有道疤,听说是年轻时打架打的,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村东头的彭虎。

“这是陈向国家的鸡。”刘学说。

“我管他什么国,我看到就是我的!”彭虎呲呲牙,和另一个兄弟转身要走,临了,指着刘学,回头警告:“我劝你小子闭紧嘴,不然弄死你。”

刘学被吓住,缩了一下脖子,但他还是说:“那是陈向国家的鸡。”

“嘶。”彭虎抽口气,压低声音,“你给我滚下来!”

“我不。”刘学后退两步,靠着墙,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安全感。他抖着手,执拗地重复:“那是陈向国家的鸡,那是陈向国家的鸡,那是”

彭虎两三步跨上楼梯,他人高马大,几乎是闪到刘学跟前,抓住他的头发,一巴掌就扇过去了,直接把刘学打懵了,他安静地站着,脸颊肿着,流着鼻血,用胳膊抹了一下,说:“那就是陈向国家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