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你表哥回来了?”我抓起她的手使劲摇。
她像是被摇醒了。紧接着,舒缓的表情消失了,眉头紧皱了起来。
“对不起……是几年前的事,我给弄混了。”她抱歉地望着我。
我的心又一次开始下沉。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开始,我心里就埋下了疑惑的种子,如今真的发了芽。她的精神真的出现了严重问题,这比贫血症要难对付得多。也许,她这段时间吃不下饭,正是精神有问题。我该拿出勇气面对一个事实了:她不属于我,硬跟着我有送命的危险。
“把你表哥叫回来吧!我不敢说你是他的,但一定不是我的。”我冲口而出。
“你?也打算像小安哥一样,不要我了?”她紧张得哆嗦起来。
“跟着我,会要你的命!”我的情绪也失控了。
“咱俩不是结婚了吗?”说着,她的泪就流了满脸。
她的泪,使我的无助和恐惧爆发了。我害怕她的精神会渐渐崩溃;害怕她的生命就此渐渐流走。猛然地,她扑到了我怀里,我紧紧抱住了她,两人哭成了一团。不一会儿,我意识到,我不该这么由着性子哭。我是她的精神支柱,我不能给她倒塌的感觉,起码在她面前不能。
“我不会把你推给任何人,包括你表哥!我们结婚了!”我说。
她的泪仍是不住地流着,使劲点了点头。
“求你一件事……”我说。
“你说吧!”
“吃多点饭,把病养好,别再叫我提心吊胆了,好吗?”
“我不是有意的,没办法……”
“多吃东西,别胡思乱想,慢慢会好的!”
“好,听你的!”
“今天我生日,你表现给我看!”我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饭,又夹了些菜放在碗里。
她小口小口地吃起来,看上去比吃药还难。她吃得小心翼翼,就这样,吃到实在无法再下咽的程度,碗里的饭还剩小半碗。可这在我看来,已经是很难得了。
67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窗外“?~?~”的细雨声把我吵醒了,我一惊,准备起身张罗早餐。突然,枕边有空虚感,一转脸,才发现桑子不见了。我一下子紧张起来,猛地爬起来,朝楼下奔去。
厨房里亮着温暖的橘黄色灯光,一缕米粥的淳香飘了出来。桑子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她一看见我,就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又低头忙活起来。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牛仔布连身裙,这种打扮使她看起来富有青春朝气。头发披在肩上,梳得很整齐。脸上施着薄粉,长睫毛弯弯地上翘着,显然涂过睫毛膏。
这么隆重的打扮,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可我实在想不出,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她的精神是亢奋的,连切肉丝的动作都显得格外麻利。我预感到,今天会有不寻常的事发生,但不能肯定一定是好事。
“早餐不是该我来弄吗?你该多睡一会儿。”我来到厨房门口,心疼地说。
“我煮的是皮蛋瘦肉粥,放了姜丝、虾米、葱花,真香。”她很兴奋。
“想吃皮蛋瘦肉粥了?”
“我为你吃两碗!”她的笑像晨风中的花朵一样新鲜,但不纯粹,而是蒙着一层凄婉。
我牵了牵嘴角,没笑出来,转身进洗手间洗漱。
我出来时,她已经把粥端到了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香味诱人。还配了两碟小菜,脆腌罗卜条和酱鸭掌。我一口气吃了两碗,她吃了一碗半。
“昨晚我做个梦,变成鸟了,飞在水面上……”她突兀地说。
“你的梦还真浪漫。”我笑道。
“对了,你不是说你的大学里有个湖吗?”
“有。”
“湖面上有鸟吗?”
“有水鸟,但不多。”
“长出翅膀的感觉,真好啊!”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向往。
“想飞?从我身边飞走?”我朝她眨了眨眼睛。
“我很想去看看那个湖,带我去好吗?”她非常认真地央求道。
我当然希望时刻都把她带在身边。但带着她去学校,一定有很多不方便。她长得如此惹人注目,难保不会有人猜测我和她的关系。冥冥之中,David与校方发生冲突的景象,恰在此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想起David被擦伤的半边脸,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那里没什么好玩的,再说我要工作,没时间陪你。”我试图打消她的念头。
“我带上一本书,去湖边看。”她坚持说。
“很枯燥的。”
“有书陪我,不会的!”
“万一咱俩的关系被人发现,会影响到我的工作。你应该明白。”
“我只去这一次,不会被发现的!我只想看看湖,看看水鸟!”她的心劲大得五匹马也拉不回。
我不得不带着她去上班。她带了一本书页泛黄的《巴赫传》。
“怎么又想起看《巴赫传》了?”我问。不由得想起了巴赫的第一次婚姻。
“拿着它吧,我喜欢。”她笑了笑。
来到咨询所,正是学生上课时间,咨询所旁的学校侧门人来人往。桑子的美实在太扎眼,每个发现她的学生无不为之惊讶。我和蓝玉打了个招呼,便把桑子带到了湖边。
冬日的清早,湖上迷漫着一层水雾,白纱一样荡漾着。风吹在脸上,有些凉意。远处几只灰白色水鸟贴着湖面灵巧地飞翔,它们这么早就出来觅食了,嘴不时地接触一下湖面,寻觅着小鱼小虾。风吹皱了水面,一波波涟漪朝岸边漾开来,无休无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