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1 / 1)

如此可怜,以至于偌大的宫廷摆在那里,可两位公主回来都得寄人篱下。

这种时候,赵官家本人坚持原定方略,暂时忽略掉济南,想熬过这个最艰难的时刻,再做雷霆一击,似乎就显得很合乎情理了。

毕竟,真如赵官家所言那般,一旦出兵,不能速胜,届时如之奈何?

会不会满盘崩坏?

不知道。

但一定会严重影响今年秋后的新一轮大战。

回到跟前,小林学士既然理解了官家的意思,复又微微颔首,便不再问此事,反而直接请退,而赵玖也直接应允……这本是题中应有之义,小林学士此去除了给那些统制官们写信做安抚,还要将刚才官家的意思大略转告给一些人,有些话,官家其实不好直接公开交流的,只能用这种方式将意思传达出去。

小林学士说给御史中丞胡寅,御史台确保不扯淡,说给几个翰林学士,整个文管系统心里有了底,或许就能在公开讨论时少一些阻力了。

而小林学士既走,杨沂中却还在此,赵玖也不做理会,而是直接负弓往偌大的艮岳遗址内中而去,杨沂中和几名班直则即刻跟上。

“东京最近可有什么传言?”一箭射死了一只白日宣淫的野兔之后,赵玖方才开口询问。

“刘逆称帝一事,震动朝野,一举一动皆受瞩目……从称帝仪制,到祭祀孔圣,再到所发指斥官家失天命、得位不正的檄文,俱有讨论。”杨沂中认真对道。

“地方上呢?”

“地方上,若论河南还好,但过了南阳、寿春一线,再往南的富庶之地,却也多在议论伪齐建朝之事。”

“看来此事对人心震动还是极大的,金人多少下了一步好棋。”几名班直捡起猎物后,赵玖继续往遗址内中而去。“除去此事,可还有别的议论……”

“请官家明示。”

“朝野对朕这些日子无所事事,整日打猎,却将大多数政事托给宰执们是怎么看的?”

“好教官家知道,抛开伪齐一事,只说官家表现,上下其实并无恶意……一来,政务交给宰执,转向都省、枢密院本是有道理的,甚至有人说这是垂拱而治……”

“朕忘了这一茬了……这是人的头骨?有梅超风……不是跟你说,然后呢?”

“然后……二来嘛,大家也知道官家和宫中的艰难,春日之后,宫中长满野草,官家射兔子、吴夫人拔草,却拒绝了吴氏的进贡,南阳输送财帛全都不入宫……这些事人尽皆知。”

“别只往好了说,其实啊,朕哪里是愿意就在这里射兔子?若是在南阳,出城去白河泛舟钓鱼多自在,便是曲端每天作一首诗嘲讽,那也要去做的,若是能亲射虎、看孙郎,千骑卷平冈,便是吕相公死谏朕都觉得值。”赵玖一边继续寻觅猎物,一边苦笑。“当然了,他们并不知道,朕是真不懂那些政务,而政务军务之间,光是协调人事、安抚大臣,定下决策就已经费尽朕的心思了,如何还能学诸葛亮事必躬亲?然后只能躲在这里射兔子,补贴一点家用……”

“……”

“你刚才说‘抛开伪齐’又是什么意思?”

“伪齐那些檄文还是有人议论的……”杨沂中语气不免稍微小心了一点。

“朕知道了。”赵玖不以为意,而是继续往艮岳深处寻觅猎物。

而杨沂中也不再言语,只是随行。

就这样双方并行,但可能是因为风大的缘故,官家连续射失了数只猎物。不过,也就是这时,赵玖忽然醒悟,然后驻身回头:

“还有事?”

“是……”杨沂中小心对道。“岳太尉大军已经渡江,扬州本身安定,据说,潘娘子正在恳求太后,请太后发旨意,许她来东京与官家相会……只因要不了两日,潘娘子请归东京的奏疏便也该到了,所以这件事臣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赵玖沉默了一阵子,却是举弓对准了极远处假山上一只并不怕人且正在对着什么张牙舞爪的银白色野猫,然后忽然一箭射出,箭矢在风中划过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弧线,却在下落痕迹明显的轨迹末端,将那只野猫一击毙命。

“来便来吧!”到此为止,怪异的风声之中,赵玖方才一声叹气。“这么大的宫殿,总是能多住几个人的……不然呢,总是没法撵的吧?”

第五章 舟楫恐失坠

四月上旬,初夏时节,文德殿,官家回銮东京后的第一次大朝议,秩序混乱。

而这种混乱来源主要在于三处:

一处是在缺乏东南钱粮转运的情况下,很多原本应该顺理成章的事情全都难以展开,大家不免抱怨。

另一处,则是关中的混沌,在陕北根本无法反攻的情况下,关于如何处置曲端、王燮、王庶这三人的争论已经到了一种极致……

王庶是个立场没有任何问题的主战派文臣,是宇文虚中进入关中前绝对的文官首领,也是大宋在彼处的代表,此番更是亲率大军迎战金军,但却一败涂地,丧师丢地;

而王燮盗匪或者说义军出身,之前闻风而走,这一次却听命上前作战,只是也一败涂地而已,而且一败之后居然从陕北一路逃到凤翔,显然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只是这个废物表面上还算听话;

至于曲端,这是争议最大的一个人,他的傲慢,他的跋扈,已经成为了整个朝廷上下的共识,这一战中他首先以必败为理由拒绝了正经上司王庶的征召,然后完全没有参战,可是他却在战败后王庶全军覆没、王燮逃走后,以一己之力维持住了防线,将金军攻势局限在了陕北,使得完颜娄室没有能够趁势扩大战果,并最终等来了中原挞懒的北走……换言之,现在看来他似乎才是那个掌握了真理,被所有人误解的人。

这种情况下,也就难怪上上下下争论不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三人了。

而前两事还好,多少还是就事论事,真正让局面失控的,却毫无疑问是文臣武将们对刘豫称帝的剧烈反应。

偏偏相对而言,坐在御座上的赵官家又实在是淡漠的有些过了分。

说实话,看着殿上一个个明知道自己态度却还义愤填膺的臣子们,赵官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神游天外了起来,他只是不停思索,眼下的局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问题其实很简单,为什么之前在南阳那么窘迫,却没有眼下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而等到现在,豁出命来换取了一番胜利,让国家最起码从表面上看起来有了一点国家的样子,却反而觉得事情变得一团糟呢?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不知不觉,自己都做了近两年的赵宋皇帝了,从一开始想跑、想跳井自杀‘归位’,到眼下疑虑自己不能掌控局面,只能说,时间真的是一把杀猪刀了。

可这么一想,不说与南阳相比,只和两年前相对,眼下的局势又到底差在哪里呢?

又还能差到哪里呢?

那时候的赵宋朝廷根本就是个流亡小朝廷而已,亡国之危就在跟前。

那时候的自己根本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装木雕、找李纲的废物……当然了,现在也没好太多……但还是进步了。

但总而言之吧,有些事情,无论是所谓‘河北旧事’,还是如潘妃这种私人问题,既然当日当着宗泽的面‘承认’了刻骨铭心,那便没必要再做掩饰……该面对的,总的面对,有些东西也需要一个了结。

“官家……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