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完颜银术可南下,直接在阳翟杀了孙默,却意外的没碰郾城。然后宗泽闻讯,自然是临时保举了裴祖德,让他假直秘阁,知颍昌府。
到此为止,似乎是非区直很明显了,孙默身居高位,却在危急关头顾念家人,裴祖德以通判身份主持大局,明显更高一层……而且裴祖德身上同时有刘汲、宗泽这两个京西说话最管用大佬的保举。
唯独孙默最后到底是选择了殉国而死,而裴祖德却活了下来,大家便也不好再说什么罢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就在完颜银术可退出郾城之后,孙默的家人居然带着孙默之前未发出的文书去寻刘汲告状,而按照这封文书所论,裴祖德根本是听别人说金人不会来了,然后拿这个假消息特意去欺骗孙默,哄着对方去的阳翟……那若以此而论,裴祖德便是个两面三刀,甚至是刻意想借刀杀人除掉上司的无耻小人了!
这件事情,同时牵扯到刘汲和宗泽,偏偏一个死了的知府清誉在此,议论很大,裴祖德的官位也一直卡在那里,此番行在议论京西缺额时,更是绕不过这件事……那么解铃需得系铃人,刘汲无可奈何,只能接过这张纸条。
PS:先发一章,大家不要等。
第十四章 南阳(下)
且不提刘汲如何头大,吕好问早已经揭开了第四张纸条,然后打开一看,正是‘关西’二字,登时也不敢怠慢,便将这张纸条递给了宇文虚中。
来到南阳,便是为了关西强兵,而关西与行在隔断了许久,除了长安陷落,整个京兆府要员全部殉国外,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有多少兵马?有没有变成军阀割据的姿态?有没有被金人全取?
这些事情,总得有人去摸清楚,然后做出相应对策与安排……还是那句话,军国大事,必须得有人担负起来。
故此,宇文虚中也没有吭声,便直接接过了这张沉甸甸的纸条。
这时候,吕相公终于揭开第五张,也是最后一张纸条,细细一看,乃是‘军婚’二字,而联想起昔日八公山上赵官家对那些军士的许诺,吕相公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要结合土断梳理流民后,鼓励再嫁,给御营中军的士卒们寻浑家的意思……便赶紧将这张纸条攥在了手里,准备以首相之资亲自来做这件疑难大事。
至于其余四位相公,各自一怔,却也都懒得计较什么。
“每件事情都刻不容缓。”
五人立在空落落的大殿上,一起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吕好问身为陪都首相,义不容辞。“但此时各部、院、寺、监皆缺额严重,所以我以为,做这些事情同时,须得同时填充人事……”
“官家早在蔡州就下旨让各处推介贤能之才了,只是因为道路缘故,尚未抵达,或者干脆尚未接到旨意,便是京西本地的推举,也是银术可退后方才开始的。而行在那些随员,也都大略用来填充京西了。”宇文虚中随口提醒了一句。“此时填充中枢,又能拿什么人来填充?”
吕相公登时无言以对。
就这样,五位相公在蓝珪的注视下,一起又冷了一炷香的场,最后踌躇片刻,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各自先回去,召集自己的幕僚、朋友、学生,还有相熟官吏……反正这活没法自己干,只能扫一扫凑一凑,然后大略拟个条陈,等官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先做个大概汇报再说其他。
然而,就在五位相公一起转身,准备离开此处之时,殿外林中的‘咕咕’声中,大押班蓝珪却忍不住干咳了一声:“诸位相公留步!”
五人齐齐头大,却又不得不齐齐回身,最后还是吕好问无奈,硬着头皮开口相对:“蓝大官,官家还有吩咐?”
“不是官家吩咐,是我等内侍省昨日讨论了一番,有件事情要与宰相们说。”蓝珪小心翼翼。“诸位相公,官家今年须二十二岁,正是春秋鼎盛,偏偏又只有一位皇嗣,而潘娘子又须照顾皇嗣,又须替官家尽孝于太后身前……”
五人不等蓝珪说完,便登时醒悟,好嘛,这件事却是给忘了赵官家将老婆孩子抵押给东南李公相那里后,身侧居然一个女人都无!
而蓝珪见到五人会意,也是在御案旁抄着手一声感叹:“照理说,官家之前三令五申,不得索求地方女子,不许擅自增加宫人,有康履前车之鉴,我等身为内侍晓得厉害,也不该多言。但以往毕竟只是行在颠簸之中,官家也多在军营之内,还算说得过去。而如今来到南阳,入了行宫,堂堂官家,却没理由身侧一位娘子、夫人都无吧?真要是长久下去,外面恐怕反而会有不端的流言出来……我等实在是无奈,只能求助诸位相公了。”
不用长久下去了,之前在八公山我就亲耳听到有官家不能人道的流言了……吕好问很想这么说,但却无法开口。
这件事怎么说呢?
是非常必要的,因为诚如蓝珪所说,无论是为增加皇嗣,还是要营造一个正经官家的健康形象,甚至为了让官家收收心多留在宫中,都必须要给官家寻些枕边之人。
然而,这种事情,本该是你赵官家私下示意,然后内侍们去做的,这时候外朝大臣们再顺便弹劾和劝谏几句,所有人各司其职,你好我好大家好才对,可为什么是你赵官家明令禁止,然后内侍省把锅端给宰相呢?
宰相能干这种事情吗?宰相那是百官之首,是要处置军国大事,决定政略方针,抚平百官矛盾,协调阴阳大道的人,怎么可能去给你赵官家找女人?!
但那又怎么办呢,还真让官家打光棍?
没看到刘汲给修的这个行宫,里面都有妃子、夫人的位置吗?而真要是官家在南阳都还一个女人不碰,怕也是宰相不负责任的表现吧?
几位宰相都能想到那些御史、闲人弹劾的词调了,某某某宰相自己几个老婆几个妾,几个儿子几个闺女,却让官家守活寡……因为这事罢相,也太难堪了点。
那么进入下一个议题,这种注定要挨骂的事情谁来负责呢?
随着一只珠颈斑鸠飞入殿中,继续咕咕作响,五位相公中的四位齐齐将目光对准了其中一人,吕好问无可奈何,只能回身点头应声:“蓝大官且安心,我为首相,当仁不让,我来想办法!”
蓝珪如释重负,五位相公沉默不语,各自趋步不停,竟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大殿,殿中一时只有咕咕之声不停。
“开始吧!”
同一时间,南阳城外,豫山脚下,白水之畔,所谓树绿花香,人声鼎沸,换了牛皮带的赵官家带着几名心腹要员端坐在军营将台之上,正饶有兴致的指着身前二人言道。“既然你们二人言语相同,那朕也不做恶人,你们就在这里摔跤比武,朕与王太尉(王渊)等人都在这里,一起给你们做见证,胜的人来补这个准备将……唯独必须要认赌服输,事后不许再做追究!”
两名份属乔仲福麾下的年轻军官齐齐拱手唱喏,便扭头冷冷相对,然后直接在如雷声般的起哄声中各自回台下解甲去了。
而片刻之后,双方便各自只着一条褌裤,露着纹身与腱子肉再度上来,周围喧闹之声也愈发震耳,但随着两人一起弯下腰来,相互逼近到只有一个身位的时候,不知为何,原本喧嚷的军营却瞬间安静了下来。
但是,随着其中一人猛地向前蹬腿一扑,一股声浪复又卷动了整个军营。
ps:其实是一章,该一起发的,手残,大家见谅。
第十五章 流言(上)
对于领了条子的宰执们而言,三月下旬这几日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因为赵官家这一出城就是足足三日有余。
御营中军一万两千众,所谓王德部、傅庆部、呼延通部、乔仲福部、张景部、辛兴宗部、辛永宗部,赵玖挨个转了一圈,除了补发军饷外,还趁机点验了缺额、拟造了大略名册、提拔了一些基层军官,然后顺便看了十几场相扑比赛,两场蹴鞠赛,见识了无数奇葩纹身……最后,又亲手写了个诸如不许喝生水、地上铺上生石灰、绷带拿开水煮过的大略军医条例,这才满意转回城内。
不过,刚一回到城内,尚未进入行宫,赵官家便在行宫外的大街上遇到了才分别两日的权知南阳府阎孝忠,然后从阎少尹这里知道了一个荒唐事情。
“朕……这什么意思?”天气略显阴沉,但南阳府的正街上匆匆下拜行礼的行人、官吏也不少,此时虽未抬头,却都竖着耳朵在那里听着呢,而赵官家面色通红,懵了许久都未反应过来。
“臣的意思是。”阎孝忠严肃拱手答道。“官家刚刚到来南阳,而南阳士民也是第一次见着官家,所以城中本就好奇,上下全都盯着官家举止呢,这时候还请官家务必小心行事,以免以讹传讹。”
“朕不是这意思。”赵玖回过神来,看了看周围黑压压的人头,也是分外无奈。“朕的意思是,朕绝没有令人寻访南阳名姝!你阎孝忠前几日分明就随朕一起在城外分发军饷,如何不晓得?至于将南阳女子尽数许配给御前兵马……朕便是确实有旨意让宰执们留心给军士婚配,让他们安心,可这种流言你也能信?!”
“臣自然晓得。”阎孝忠在马前跺脚大声言道。“也自然不信!估计事情一开始传播的时候那些传话的人也只是当笑话说的,可传的多了,三人成虎,自然就有百姓信了!而且依臣来看,事情未必是因军士婚配这种惯常事情引发的,其中必然有些吸人眼睛的曲折……官家,臣之所以来此处等着,乃是因为有传闻说,十几位名姝,与新选的百十位宫人,已经就在宫中相侯了!”
赵玖目瞪口呆,却又看向了身侧随行的杨沂中与冯益。
后二者会意,即刻先行往行宫而去,而不过是片刻,便匆匆折返,低声与赵官家言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