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莲稳重的眉头犹如凝结了厚厚的冰霜，丝毫不需要回头，就能驱动山间的气流迎面而袭。

“啊！”突然之间好大的风，山月都快站不起来了，一不小心就漏了句声。

山林中的沙子、石头、树叶都往脸上吹来，蒙蔽了视线，不像是自然现象，反倒像是谁在搞鬼。

山月醒悟了，原来仙官早已发现她的存在。

还以为他会直接杀了自己呢，谁知只是敲打提醒，还挺仁慈的嘛。

华莲听到小妖的声音的一瞬，仿若被晨钟敲中心灵，声音和她的好像……

他蓦然回首，小妖精穿着一身淄衣，身高是差不多，但是身形比她丰腴不少。

他目光努力追寻着她们之间的相似之处，然而风沙太大，小妖用袖子蒙住脸，他看不见。

他很快自嘲一下，不过是相同声线而已，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当初他亲手在鱼花村挖土埋下了她的尸体，她早已入土为安，三千年过去了，他也该走出来了。

华莲冷冷地说：“小妖，量你年纪轻，没犯过杀孽，今天我不杀你，你赶紧走。”

山月听到这句话，感到不可思议，居然还要放她走？不是说仙官都不近人情，很凶的嘛？看来天碧说的话不一定正确，这位仙官挺有人情味的。

她打蛇随棍上，卖卖惨：“仙官大人，我不是一定要跟着你，可是我们同病相怜，那蛇妖实属可恶，不知道他偷走了大人什么东西，可他也带走了我唯一的修行丹药，那宝贵丹药花了我五百灵石的！没了它我就不活了！”

不行，此妖声音简直和她一模一样，华莲听着听着，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那个活色生香的女孩子。

山月为了佛玉，无所不用其极，她从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丰富的神色，“仙官大人，我知道像我这种小妖来冒犯你是非常不应该，但如果我没有了丹药，不用等你杀了我，我自己就可以自行了断，痛、太痛了！”她拼了！

突然之间，风停止了，万物变得寂静。

华莲本该控制自己，但还是一个闪现，来到了小妖精的面前。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看清楚她的脸庞。

此时山月的内心却是，糟糕，他不会要检查她是否在演戏吧，毕竟她脸上没有眼泪啊！刚才都在假哭。

“仙官大人，我的脸此刻太脏了，有碍观瞻。”

“无碍。”

山月用左手捏大腿，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水，等到右手放下去时，她露出了可怜又委屈的眼神。

可是，当对上了他的眼睛，她惊愣住了，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惊艳的双眼，同样没有看见过这么一个人眼中可以同时露出震撼、深情、悲痛、愧疚、不可置信的目光。

“仙官大人，我真的丢失了升阶丹药，你信我。”

是她，桑葚。

华莲心中五味杂陈，苦味率先溢上舌苔，但是他很清楚，桑葚已经死了，眼前的人不是桑葚，不过她的容貌、她的声音都和桑葚一模一样，几千年已经过去，所以眼前的人，有可能是桑葚的轮回转世。

此刻她在他眼中的形象就是桑葚投胎成的一只苟活于世的小妖精，努力攒钱买了升阶丹药只为提升修为，却被蛇妖偷盗，一朝回到解放前。华莲的小徒弟，居然会活得这般可怜。

“我信。”华莲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重逢的惊喜，故人可怜的遭遇，让他忍不住将她的头趴在自己肩上，好生安慰一番：“放心，我定将你的东西找回来。”

桑葚，终于挨在他的肩膀。还记得以前温存之后，她也是像这样趴在他怀里。华莲不得不承认，他很怀念。

谁知这一举动，搞得山月反应很大，“你做什么？？”

她反弹似的逃到一米外，“本以为你是个仙子高风亮节，谁知道你竟然对我这种妖精起了歹念，我虽然是只微不足道的小妖，却不是人人都可以撩拨的。”

华莲不知所措，头次遭拒，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 ，“桑……”面前的人还不知道她前世是桑葚，所以他不能说，改口道：“小姑娘，我只是见你可怜所以便安慰一番，此番行动没有任何歹念，或者你要不要当我徒弟？我会保护你。”

他向山月投去了渴望的眼神。

可他不知道，他刚才的行为的确惹恼了山月，在山月的观念里，她是梵天碧的未婚妻，即生是梵天碧的人死是梵天碧的鬼，怎么可以随便和一个陌生男人搂搂抱抱，她觉得自己被他玷污了贞洁，气愤地说道：“不要！谁知道你想要干嘛？”

“你的法力比我厉害，修为比我高出这么多，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玷污了我的贞洁？噢，原来仙门之人喜欢找女妖双修当炉鼎一事是真的，你表面上仙风霁月，谁知一肚子坏水，龌龊！”

山月很嫌弃，扭头就走。

华莲不懂她从哪里得知的消息，莫名其妙扣他一帽子，但他很害怕她就此消失不见，立马开口挽留：“你不是要我为你主持公道吗？蛇妖偷了你的丹药，你不要了？”

“哼，不用了。”山月临走前白了他一眼：“别以为你会奸计得逞，我平生最恨你这种‘假道士’！”

华莲才发现，转世后的桑葚性格有些不一样，她不会再围着他转了，面容变得冷淡，态度淡漠。

他有些无所适从，但谅在桑葚转世忘却前世，他想他应该把诚意拿出来，重新收她为门下弟子，好好保护她，渡她成人，赎自己三千年前的罪过。

其实山月说完之后就后悔了，刚才一气之下冲昏了头脑就忘记任务了，现在想留下怎么办。

她刚才说得那么义正言辞，现在找不到台阶下了。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啊？”山月尴尬地低下头，说：“山月，山峰的山，月亮的月。”

“为师华莲，今日在此立下誓约，甘愿收山月为徒，为她找回丹药，否则仙识俱裂，天打雷劈。”

听见这么毒的誓约，山月不敢相信地回头，只见他额头仙印亮起，头发飘散，场面圣洁得令人瞠目结舌。

他闭着眼眸，口中念念有词：“我已向天神发誓，保护徒弟山月一生一世，有违此约，贬入轮回，不再为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不会掉了孩子、失了性命，现在还变成了一只妖。

这是他犯下的罪孽，他欠她的，他现在要在她这一世统统都补偿回来。

若他再对不起她，真的枉为人了。

山月被他的行为震惊到不明所以，讪讪一笑：“其实不用立誓我要能当你徒弟，捡个便宜师父不要白不要……你……刚刚的誓言不会是认真的吧？”她表面开玩笑，实际上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