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换了身衣服,随人入宫,几?乎一路上都不敢抬头,越过重重宫门,踏过不知几?个门槛,这才总算来到了御书房,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奉朝皇帝。

这是他第一次面见圣颜,不同于想象中精明强干、俾睨天下?的模样。

皇帝本人实际上非常普通,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富家翁一般。

穿着明黄色常服,正坐在榻上赏析着一幅字画,见到他来,也不令他行礼,忙摆摆手唤道。

“童启来了?快快快,帮朕鉴定一下?,这是不是颜真?卿的《争座位帖》,朕今日刚得此宝,正琢磨不定呢!”

童启犹豫着上前,探头去?看。

只见这墨贴郁勃浑劲,元气浑然,雄逸茂畅,舒和?烂漫,以熟纸写?就,共七页,其间还夹杂着不少涂抹勾改的痕迹。

这么些年,他深驻书院,成天和?一众大?儒们浸染,自认也看了不少的字画,懂得一二识别之能。

但?这一幅,童启还真?不敢断定。

唯一可以参考的,就是他现代练字的时候,也曾拿过颜真?卿的字画作为临摹,偶然听过一嘴此帖的争论,据说?原稿已经丢失不见,北宋之后很多留下?来的都是摹本。

望着皇帝本人灼灼的目光,童启咽了口唾沫,只能强行架着自己上去?分析,道。

“陛下?,我看此帖笔法?雄健,气势磅礴,确有颜鲁公之风骨,但?细察之下?,还是有几?处疑点的。”

“哦?童山长?请细细讲来。”

徐常侍在一旁急的忙使眼色,可童启斜侧对?着他,完全看不见,继续道,“颜公书法?以中锋用笔著称,笔画圆润而有力,可此帖中部分笔画却略显尖利,似非中锋所致;且颜公所在的朝代纸张质地粗糙,墨色较沉稳,可此帖却光洁异常,墨色偏淡,就连所用的印章,也稍有不同,印尼颜色过于鲜艳,且笔画过于潦草,与颜公严谨之风也并不相符。所以,此帖,我推测,可能乃后代人临摹,并非真?迹。”

他一鼓作气,微微躬身,语气平和?。

而随着这番直言不讳的话?,整个书房内也瞬间陷入了一股静谧之中。

“刺啦”一声,皇帝直接将那副字画撕碎,投入了旁边的香炉之内,徐常侍等人连忙跪下?,闭紧了眼,不敢轻呼。

皇帝起身抬眸,看向?屋子内正中间的童启,道。

“不愧是童山长?。朕信你,既然是假的,那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坐,还不上茶?”

一地的太监宫女这才方如同逃过一劫般,起身上茶。

童启被?安排坐在了下?面的凳子中,身后的衣衫已经湿了一大?片。

他乖巧的抱着茶盏喝水,摸不透此行皇帝的用意,到底是给他下?马威,还是拉拢呢?

这一惊一乍的,还怪考验心态的。

皇帝细细打量着童启的长?相,慈祥的笑着,“不必紧张,朕只是想看一看能把学生教的如此优秀的人,到底是长?什?么模样,都说?童山长?年轻有为,你来了京都,我还没见过便任你离开了,岂不遗憾?这不,只有见了面,才能知晓,你真?正的样貌,果然如传闻一般,是个翩翩少年啊。今年多大?了,有十四吗?”

童启恭敬的放下?茶盏,回答,“刚满十四。”

“不错,这天下?注定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朕已经老喽,下?一次再见面就不知何时了,那个时候,朕还活没活着,也未可知。有什?么想要的吗?尽管说?出来,朕皆可以为你实现。”

他这话?说?出来,底下?的人又哗啦啦跪倒了一地。

童启也跟着跪下?,口称不敢,道,“圣上长?命百岁,请务必不要说?这样的话?。”

没一个皇帝是想要心甘情愿,规规矩矩的死?的。

尤其是坐在这个位置上,掌管空前绝后的权利,谁愿意放权?

童启心知这话?也就是试探试探,若他敢迎合,那才是真?正的找死?了。

年轻时,这位或许的确是个明君,把大?奉朝治理的井井有条,风雨和?畅,也并未做过什?么大?的错事。

但?晚年了,一头雄狮垂垂老矣,最忌讳的,便是提及死?字。

他笑盈盈将童启搀扶起来,令徐常侍等人退下?。

“你不必慌,我不过调侃两句,你不想朕讲,朕不讲就是。何必下?跪?我是真?心的想要奖励给你点什?么东西,但?你如今还未入朝,若封官,未免名不正言不顺,若奖励金银器物,想来你个小小的善财童子,也是不缺的,这思来想去?,朕只能叫人来亲自问问你,看你想要什?么,大?胆说?,不必避讳。”

童启愣了一下?,见对?方乃是真?心实意,思索一瞬后,犹豫道。

“那,不如陛下?便赏赐臣一个匾额吧。”

“匾额?”皇帝面色疑惑。

“嗯,就写?上【华夏书院】四个字即可!能沾上您的御笔,我们这书院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似没想到,金口玉言,对?方竟然只要这个东西。

皇帝愣了一下?,很快便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我便给你写?这么一个匾额!”

他当场令人准备笔墨,笔走龙蛇,便赐予了一个【天下?第一书院华夏书院】的御书,令人刻成匾额,即刻送往伊川县。

童启满意的看着,越看越美。

谁家开书院能看成这个样子啊?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没有?

见他开心,皇帝也不由盈起了一个笑容来。

“朕满足了童山长?的一个愿望,朕也有个请求,不知道,童山长?,可不可以帮忙。”

童启心中瞬间咯噔一下?,道。

来了,正菜总算端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