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陈令希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对杜凡说的话提出反对意见,一来是因为自己确实没有实地考察这些桥梁的破损情况,二来因为自己刚入仕,尽管与杜凡同为工部员外郎,可毕竟年纪轻轻资历尚浅,在朝中也无人脉,不敢轻举妄动。

凌琛并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他拉着陈令希即刻往县衙刘县令处去。说明了来意后,杜凡尽管觉得面上无光,但多年在此职位上的浸淫也让他知晓,陈令希说的有理。

当夜,县衙便发布了通告,需征壮丁开展桥梁的修筑,尤其是环城铁索桥,所需人力为其他桥梁的两倍之多,给的工钱也高。于是那些身强体壮的青年郎君,自告奋勇前往,包括了徐二和李大。

*

袁芝瑶在府中早已做好了饭菜等着凌琛回府。今日朝廷带来许多干粮和易储存的蔬菜瓜果,她下午趁着无事,又去隔壁刘娘子家学了几道菜肴。当然,这次还学了些别的。

袁芝瑶倒是没想到,她不仅等来了凌琛,还等来了陈员外。也许是因为陈员外与阿娘有着同样的姓氏,袁芝瑶在见到陈令希的第一眼便觉着他可亲,加之他与一同来的杜凡天差地别,袁芝瑶对他格外和善。

凌琛黑着脸看着袁芝瑶对着陈令希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无端嘲讽道:“哼,今日陈员外来,菜色倒是丰盛。”

袁芝瑶并未听出什么不对来,“是啊,陈员外有口福。今日朝廷车马来了,自然也丰富了些。下午我才向刘娘子学的,陈员外快请坐,尝尝阿瑶的手艺。”

“陈员外,不如到我房中用膳,凌某还有些桥梁修筑上的问题想要请教一二。”

未曾想,陈令希竟是拒绝了他,“凌侍郎,陈某好久没吃过如此热闹的一顿饭了,今日用膳能否当作普通友人之间的一顿饭,不谈政事。”

凌琛也不好再坚持,找了个借口插坐在袁芝瑶和陈令希之间,便低头吃了起来。

“袁娘子手艺不错,陈某很久没吃过如此美味的家常菜了。蜀城喜辣,陈某今日在那酒楼,一道菜也下不了口,若是没有袁娘子,陈某怕是要饿死在蜀城。”

“陈员外过奖了。其实这是阿瑶正儿八经第二次下厨,哪里有陈员外说得如此好。”

“袁娘子莫要妄自菲薄,想来袁娘子是个有天赋之人。”

凌琛觉得袁芝瑶笑起来嘴角两侧的小小梨涡很是碍眼,又觉得这陈令希怎的如此聒噪。正想发难,咕咕咕的鸽子声从远方传来,不一会儿,便有只纯白的信鸽落在了凌琛的肩头。

他取下鸽子身上绑着的信笺打开,只见上面写着“速速回信青松”,便放下木箸,道了声抱歉,与余平湘一同往房中走去,独留下陈令希和袁芝瑶。

余平湘一路跟随,奇怪道:“青松一向对你报喜不报忧,这次如此紧急,也不知是什么事?难不成宋安堂有了什么新的动作?可我们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永乐啊!”

二人进屋,仔细关了门,方才打开信笺看了起来。片刻后,凌琛头疼道:“圣上赏赐什么不好,非得赏赐婢子。平湘,我看起来这么缺小娘子吗?”

原来,青松的来信中禀报了昨日在永乐凌府发生的事。那些婢子见凌琛已离开近一月,一点回府的迹象都没有,纷纷找到青松,说凌侍郎身侧无人服侍,扬言要往蜀城去。青松劝阻无果,几人打包好了行囊便要离开,好说歹说需信笺征得凌侍郎同意,方才不闹了。

圣上赏赐,虽是婢女,但出自宫中,受赏之人不敢出什么大的差池。若是传出去,凌府婢子集体往西南蜀城去,要是途中还遭遇什么不测,那圣上怪罪下来,可不是小事。

于是青松便速速给自家主子送了信鸽,询问该如何是好。

余平湘认真地想了想凌琛的问题,方才说道:“往你身上扑的小娘子不少,但从未见你对哪个有过男女之情。我想,圣上不是怕你缺小娘子吧?圣上可能是怕你有特殊的癖好,想要送你些婢女自然打破那些流言蜚语,没想到……哎。”

“什么特殊癖好?又是什么流言蜚语。”凌琛不解。

余平湘低头,警惕地看了看根本没人的四下,这才轻声说道:“永乐城都传,你有龙阳之好,并不喜女子。我听说有几名官员以此为由向圣上弹劾你,圣上不信才赏赐了婢女给你。没想到你一个也不碰,竟是连家都不回,也不知说你什么好。”

凌琛讶异,他从未在意过任何流言蜚语,没想到竟是有这么一出,简直荒唐至极。他叹了口气,拿出一张信纸,抬笔写道:“凌府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府前往西南,否则蜀城事毕,违者贬出凌府。”

信鸽扑簌着翅膀朝永乐的方向飞去。凌琛回到小厨房用膳,还未进门,远远地便看见陈令希和袁芝瑶早已坐在了一处。从侧脸看去,陈令希目光柔和,而袁芝瑶则是一脸的娇羞与崇拜的神情。油灯的光照在二人身上,在地面上投下交叠在一起的阴影。

“阿瑶!”

第12章

袁芝瑶听到突如其来的一声,浑身抖了抖,慌乱地将手中什么东西藏进了衣袖中,露出洁白的一角,恰巧被凌琛看了去。

看着像块丝帕。是信物吧?自己的出现打扰了他们。

凌琛想起远在永乐的府中那一屋子难缠的婢子,又想起自己还肩负着找到杀害顾尚书的凶手的血海深仇。也是,跟着自己能有什么快乐的日子呢?

袁芝瑶磕磕巴巴地说:“侍……侍郎回来了。饭菜凉了,阿瑶给你温一温。”

“不必。习惯了。”凌琛冷冷地拒绝。

“凌侍郎,刚才阿瑶与陈员外正在……”

袁芝瑶话还没说完,凌琛并未拿正眼瞧她,说道:“无需告诉我,我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感兴趣。”

袁芝瑶张了张嘴,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酸楚的感觉涌上鼻尖,眼眶里刹那间噙满了泪水。袁芝瑶不愿在凌琛面前哭,她咬着牙说道:“那阿瑶先告退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令希愕然,他站在原地看向远处袁芝瑶孤寂的身影,又看向毫不在意的凌琛,说道:“凌侍郎对阿瑶惯来如此喜怒无常吗?”

“阿瑶?不过见过三面,陈员外叫得倒是顺口。”

“我与阿瑶的母亲出自同宗,若要论起来,我还要唤她一声表妹,叫她阿瑶有何不妥?”陈令希没等凌琛回答,便跟了出去。

小厨房一片寂静,面前摆着袁芝瑶做的可口饭菜,凌琛却食不知味。碰上阿瑶,自己总是不能控制住怪异的情绪。

袁芝瑶回到厢房后,坐在床榻边,屋外响起了陈令希的敲门声,“阿瑶,凌侍郎的话莫要放在心上。你若是心里不舒服,出来走一走要好些。”

“多谢陈员外,阿瑶想一个人静静,员外请回吧。”

直到屋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四周安静了下来,袁芝瑶才从袖口里拿出一帕白色丝质方巾。

凌侍郎曾救过自己的命,又帮了自己许多,袁芝瑶想着总该做些什么来报答他的。于是今日在刘娘子的提议下,袁芝瑶跟着学了刺绣,打算做个荷包。凌侍郎远离家乡永乐近一月,定是想家的。袁芝瑶想给他绣个有永乐当地特色的景致,算是解思乡之苦了。

而晚膳间,便是借此机会请教了陈员外一二。

可凌侍郎说,他对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毫无兴趣。一想到这,袁芝瑶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也是,自己与凌侍郎几日前还不过是两个陌路人,就算自己做了他的婢子,他是主自己是仆,哪有主子对奴婢的事儿感兴趣的道理?难不成,自己为了报答凌侍郎送的荷包,还期望他能感恩戴德不成?难不成,因为凌侍郎几句话,这恩就不报了?

若求回报,这荷包不送也罢。

想通了后,袁芝瑶倒也不委屈了,她又仔细回忆了陈员外说的话,将永乐城的景致在方巾上画下,就着摇曳的烛火缝制了起来。

一夜未睡,袁芝瑶顶着个乌黑的眼眶从屋里出来。而这别院中,同样一夜未睡的还有凌琛。一整个晚上,想到晚膳发生的事,凌琛便辗转反侧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