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枝看着两人小人的情绪如同山中的晴雨般,竟是说变就变,笑着喊道:“你们慢些。”

安安一向好学,总是把学堂未学会的东西拿回来询问她一番,但她虽是在舒太妃的云翠宫该学的物什都学了许多,但说文解字,读懂文义却是差了许多。

若是一朝见着顾奕然,她还会拿着文章询问一番,但今日这个小人竟是乖乖地早早上床。

小小年纪便学会地皱眉,今日却是难以抑制地开心,她披着床单,在床上玩耍。

拿着湿润的绢巾给安安擦拭着脸颊,明枝问道:“娘的女夫子,今日不看书了吗?”

安安抿着嘴,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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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枝觉得安安变了,就连李宴好像也变了。

因着夫子对女子分外苛刻,安安在清晨总是不愿进学,需要哄上许久才可以,但今日却是一唤便起,甚至连嘴角的饭粒都没有擦净便着急地往外走。

而李宴也早早地来到她们的家门前,唤着安安,甚至都不需要她去送,两个小人儿便着急地跑走了。

明枝猜想,大抵是被先生训斥了,明日约莫便会一如既往。

但之后的一周,两人竟是出奇的一致,莫说是赖床,甚至还会早起进学。

就在明枝缝补着安安的小衣裳时,却从其中的兜兜中发现了一个一个由废纸叠成的纸鹤。

明枝笑着暗念道:“这小丫头竟是学会了这小玩意儿。”

在触摸着这张纸的质感时,明枝的神经瞬间紧绷,甚至连手指都在发抖。

方才轻松愉悦的情绪却是瞬间消失殆尽。

这是专供宫中贵人的松香纸,一张千金,怎会在安安的衣裳中出现。

她的脑中瞬间闪过一个人。

明枝颤抖着拆开那个使得她胆颤的纸鹤,甚至在拆开的时候,都失手掉落了好几次。

纸张展开在她的面前的时候,上面一笔一划分外熟悉的楷体字却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果然是裴渊。

这纸分外巧妙,不仅有着裴渊的字体,下面稚嫩的笔画却是明显能看到安安已然学到了裴渊字体中的风骨。

她的后背瞬间生出了许多的冷汗,攥着纸便朝着安安学堂方向的走。

刚刚行至李家村,便看到了安安学堂小伙伴,竟是围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玩耍。

她慌张地问道:“你们怎么没有进学?”

小童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先生被抓进大牢了。”

明枝心底的慌张便有多了几分,裴渊究竟想干什么?原本他们已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官道,他突然的出现已然打破了她平稳宁静的生活。

莫不是安安被发现是他的女儿了吧?难不成他想掳安安回京城?

想到此处的明枝感觉自己的头隐隐胀痛,甚至眼前已是一片眩晕,她强撑着精神问道:“你们可见我家安安?”

小童们自幼便在村中玩耍,莫说是村中新来的人家,便是后山有几只新下的小兽,他们都一清二楚。

其中一个曾经被明枝送过梨子糕的男孩,便拎着她行至了一处褐色大门前。

“姨姨,就是这里,我早晨才看到华安和李宴进去了。”

说完,小童便离去了。

在知道孩子的去处后,明枝的心头的怒火已然烧至了头顶,她使出全身的力气,重重地拍打着大门,似是要把气全出到大门上一般。

而内里的人却姗姗来迟。

明枝看着褐色的大门在面前逐渐打开,文舒诧异地面容却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冷冽地眼中满是寒意,带着怒气的嗓音说道:“安安可是在你们这里。”

文舒正欲说些什么,但明枝已然没有了继续与他纠葛的心情。

她冲进院落中,却是看到了此处的与众不同,狭小的院落中摆满了缩小版的兵器,甚至在枣树下还有一个新制的秋千。

才将将行了几步,眼前的一幕却是使得明枝心中的空虚便多了几分。

大开着窗柩前的窗户中,裴渊身着一袭天青色的长袍,头戴银质的发簪,身前坐着的安安一袭绯色的小衣裙,在他低沉柔和的嗓音中,频频点头。

裴渊半环抱着安安,握着她的小手,似是在写着什么诗句。

因着明枝的距离他们的位置较远,他们周身的宁静甚至平和却是半分都未打扰,也许是天生的父女之情,一向冷清的裴渊竟是愿意教导安安。

明枝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但她却是坚定了心中所想,快步行至了他们面前,猝不及防地抱着安安便要离去,甚至连一丝话语都不愿与裴渊讲。

裴渊在明枝敲门时便猜到了她已然知晓,但却没想到她仍是一般狠心。

他行至她们面前,拦住了明枝的去路,沉声说道:“瞒你并非我的本意,我们可否沉下心来谈一谈。我已经派人去寻苏达莱了,安安的嗓子若是有救,你可愿与我回京。”

明枝泪眼婆娑地看着裴渊的眼睛,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在围猎那日,裴渊放弃她的神情。

此时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心底满是裴渊要抢走她的孩子。

啪--

明枝秉着呼吸,在众人惊讶地眼神中抬手便扇了裴渊一巴掌,哽咽地说道:“别再撒谎了,你以为骗了我一次还能再骗第二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