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1 / 1)

她看得出陈大娘讲的是真心话,所以便更不知该说什么好,阿梨本就不太善于言辞,现在看着陈大娘热切的目光,除了勉强笑笑,实在是做不成别的反应了,只得回头往店里瞧着,盼薛延能早些回来。

陈大娘叹口气,苦口婆心道,“阿梨,你听大娘的话,你长得好看,但是脸这种东西还是会变的!你相公年轻有出息,你想没想过若是有哪天,他真的发迹了,你却生不出儿子来,你可怎么办?到时候一个两个女人往家里娶,你即为正妻,也得受别人的气的!”

阿梨摇头道,“不会的。”

陈大娘蹙眉道,“你们这些小女儿家,就是会轻信男人的话!”

阿梨哭笑不得,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

陈大娘打量她肚子两眼,忽然问,“你吃没吃偏方?”

“……”阿梨说,“什么偏方?”

“酸黄瓜啊!”

阿梨说,“我还挺喜欢的。”

陈大娘摆摆手,“不是让你就着粥吃,是喝那个醋汤儿!你早晚喝两次,别怕味儿难闻,捏着鼻子灌下去,这样就能生出儿子了,我家那几个小子,便就是这么来的,百试百灵呢。”

阿梨想到酸黄瓜的那个汤儿,虽没闻着,但还是觉得胃里一阵阵难受。她虽不觉陈大娘说的对,但还是不免在心里叹道,真的是拼了命了。

陈大娘贴近她,又道,“阿梨啊,做女人的,还是有子傍身的好,若不然,你相公就得去找别的女人咯,夫家需要个儿子传香火!”

阿梨张张唇,还没说话,就听着后头薛延的声音,冷的像是里头藏着冰碴子,“她夫家不需要!”

阿梨回头,瞧见薛延拉长了的脸,知道他肯定是听着什么,生气了。果然,薛延连坐都不让她坐了,轻轻将她给扶起后,便就将阿梨牵回了屋子,留着陈大娘在外头气冲冲地摔豆粒儿,小声骂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店里有个小隔间,里头放了张榻,薛延将阿梨安顿好,这才蹲身问她,“刚才时候,陈大娘都与你说了什么?”

闻言,阿梨便就将那些香火女人之类的话,都给重复了遍。

薛延气得眉毛都要翘起来了,急冲冲道,“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阿梨被他反应逗笑,捂着唇乐。

薛延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才又蹲下,捧着她的手道,“我说真的,阿梨,儿子女儿我都喜欢,怎么都是咱们的宝贝,你心里不要有负累。”

阿梨便也正色,“我晓得呢。”

薛延顿了顿,又说,“你也别信那些传香火之类的胡话,咱们好好过着日子,不做悖德之事,光耀门楣,便就是最大的孝顺。我又不是皇帝,咱们生那些儿子做什么,不需要的。”

阿梨听着前半句,本还觉得很欢喜,她的男人果真哪里都是与众不同的,但听到后面却被吓了一跳,赶紧搡他一下,小声道,“你乱说什么!”

薛延亲亲她手背,嘟囔说,“我逗你开心,要到日子了,怕你慌。陈大娘太多嘴,我好不容易将你哄得好好的,她却在那里胡说,气得我肝尖都觉着疼。”

阿梨笑,“人家也是好心意的。”

薛延立刻便道,“我不管,她就是不好。”

阿梨笑他孩子气,薛延不理会,只顾攥着她手指,眼皮低垂,过了好半晌才喃喃道,“梨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紧张,我都要怕死了……”

看他那样子,阿梨觉得好笑又心疼,但又不知如何安慰,叹了口气,俯身亲亲他唇角。

这日晚饭吃的早,早早便就吹了灯,阿梨侧身蜷在薛延的臂弯里,很快便就睡着,但薛延翻来覆去好久,了无困意。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薛延把胳膊搭在额上,终于觉得眼睛有些涩,他偏了下头,正准备趁着天黑睡一会,身边却传来一声嘤咛。

他脑子那根弦儿一直紧紧崩着,闻声后赶紧下地点着灯,再奔会炕边去抚阿梨的发,急急问,“怎么了?”

阿梨说,“我肚子有点疼。”

第88章 章八十八

冯氏是过来人, 她自己以往也生过孩子, 虽然早夭,但到底经历过,又陪产过几次, 有许多经验。这段日子, 冯氏将道理和该注意的情况给两人反反复复讲了许多遍,阿梨早就烂熟于心, 估摸着日子要到了, 阵痛来时,倒也没惊慌。

她微阖着眼, 忍过那一阵短促的疼痛,而后冲着薛延轻轻道,“我想洗个澡。”

薛延半跪在地上,鞋子也没穿, 目不转睛盯着阿梨的脸,连呼吸都轻到听不见, 闻言,赶紧道了句,“好!”

阿梨本还担心薛延会手忙脚乱,但现在看他还算得上是镇定自若神情,放了些心, 伸手到被子底下摸了摸还没破水,便坐起来,想要下地走走。

大夫曾嘱咐过, 若觉着痛了,水儿却还没破,散步能让孩子快些露头,还可以正胎位。

薛延早就将这些都记在了纸上,背了许多遍,但等到真该用的上的时候,却全都忘了。他看着阿梨忽的坐起来,吓得脸都白了,本一步一回头走到了屋中央,霎时便就冲了回去,紧张问,“阿梨,你怎么了?怎么了?”

阿梨被逗得笑起来,捏捏他指肚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去将阿嬷喊来,再打些热水,我只是想要围着屋子走一走而已。”

薛延松了口气,拽着阿梨的腕子,假装沉静道,“你要慢慢走,千万别磕着碰着。”

阿梨感受到手腕的湿黏,愣了瞬,她伸手摸了摸薛延的手心,惊讶发现竟已经浸满了汗。

薛延觉着有些害臊,今日这样的场合,他就是阿梨的主心骨,现在却怂成这个样子,他自己都觉得羞愧,但实在又抑不住心底的那份慌。整颗心好似都悬在空中,不停在颤,连带着他整个身子都是抖的,薛延勉强笑了笑,问,“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些,若不然待会没力气的。”

阿梨想了想,说,“我想吃清汤面,加一个蛋,葱花放多些。”

薛延短促地舒了口气,悄悄把手心在裤子上抹了抹,温声应道,“我就去做,很快回来的,你别急。”

阿梨点头,弯眼笑了下,甜甜道好。

看她还在笑,薛延的心里总算好受些。他平日里自诩是条汉子,就算不是运筹帷幄、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改色,也是个宁流血不流泪的铮铮男儿,但今日,若是刚才阿梨在他面前哭出来,薛延想,他定是会崩溃的。

以往引以为傲的自制与胆量,现在俱都烟消云散,薛延走路时脚都有些发飘,眼前一幕幕全是刚才阿梨痛苦躺着,小口喘气的样子,还有大夫说的话,说女人生孩子是九死一生,鬼门关前走一遭的。

薛延背后冷汗涔涔,原先被刻意压制下去的恐惧在这一瞬间轰然爆发,他甚至幼稚地在想,如果他踏出这扇门的时候,能突然发生奇迹,灵魂转换,把即将面临生产痛苦的人变成他,那该有多好。

阿梨已经站到地上,看着薛延穿一身单薄亵衣就要走出去,赶忙取了床头外套,唤了他一声。

薛延浑身都紧绷着,闻言,瞬时便就回头,速度快得将阿梨吓了一跳,待等瞧见他泛红的眼圈,阿梨怔一瞬,随即扶着肚子快步走到他面前,小心问,“薛延,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