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的。”他癫狂地呢喃,“陛下、陛下……王……”

“够了。”阿德利安直接问:“‘方舟’是什么?”

一语中的。

答案不假思索地浮现在副手的脑海里,这完全是本能反应,毕竟这是他为之奋斗的事业,他太了解了,他能背下他为此所写的论文和报告的每一个字。

“是、是……”

雌虫的表情用力到扭曲,但他再怎么努力,也阻止不了他的声带叛变,他的唇舌兴奋地投敌。

“是一个计划,我们相信它能开启虫族的新纪元,打破东西帝国对立的局面,让整个虫族重新统一,齐心协力,重回虫皇时期的巅峰……”

阿德利安:“所以你们造了一个‘虫皇’?”

“不!不不……哦……不……我、您,啊……”雌虫蜷缩着跪倒,那张脸因为过于复杂的情绪和挣扎而皱成一团,嘴里颠三倒四地说:“没有、我们怎么敢,那不是、那不是王……不不,您、您就是……”

这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荒唐。你们哪来的胆量……”阿德利安顿了顿,嘲讽地说:“冒犯虫皇。”

这等罪名能让所有雌虫悲痛欲绝,至少在场的研究员一个都跑不掉。

“我换个问法吧。”阿德利安说,“你们打算怎么‘开启新纪元’?”

副手满脸泪水地说:“一场战争。”

雌虫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什么,太快了,却也熟悉得令阿德利安一怔,难以置信地:“……什么?”

“一场战争。一场、一场对外扩张的战争。”副手破罐子破摔似地,说话越来越快,“我们认为东西帝国分裂的根本原因是失去了王!没有了陛下的抚慰,我们……他们……所有的雌虫都失去了根,我们无处宣泄,没有目标,生命都失去了意义……我们分裂,我们内斗,因为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

他脑海里的东西越来越清晰了。

阿德利安缓缓道:“……所以?”

“我们无法重新迎回虫皇陛下,雄虫高贵又脆弱,是不能用科技发掘的秘密……”

“你们把雄虫当狗!”

⒑3252④937?

阿德利安打断了他,“你们把他们制作成‘日用品’,从出生起就把他们圈养在牧场里变成家禽!他们活得和配种的畜生一样。你在跟我说什么‘高贵’?”

雌虫浑身一震,如同重病不治的患者,用濒死的凄惨目光仰望着他。

“探究你的大脑让我作呕。”新生的王冷酷道:“别逼我撬开它,我只会像开熏肉罐头那样掀开你,绞烂你的思维,再拽出来看那滩烂肉里都混了什么颜色你不会希望我这么做的。所以老实点,配合点,回答我的问题,不要在这浪费时间。”

“告诉我,如果我没有站在这里,而是在培养皿里沉眠,一切都你们所愿……你们会做些什么?”

而副手回答道:“我们会以您的血肉为坐标,使用您的力量,打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阿德利安终于明确地看清了他脑海中的景象。

那是人类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时代变了,陛下……陛下!您已经抛弃了我们千百年!”雌虫哭喊着,“我们失去了王……除了王,别的雄虫都只是渣滓!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必须、自己为雌虫,找到出路!”

那就是战争!

对外扩张的战争!

曾经虫皇指挥军队们冲锋陷阵,虫族打下了整片宇宙,全宇宙都飘扬着虫族的旗帜,使用虫族的语言,是虫族的领土。

如今虫皇消失了千百年。领袖死去,虫族只剩下了内乱一条路可走。这条路一眼望得见尽头。

倘若内部缺乏动力,那么重新激发衰败种族活力的方式只有一个:外力。

这个宇宙打完了,就去打另一个宇宙。

“我们本来都绝望了……但虫皇在上啊……新的世界,来到了我们眼前!”

新世界的钥匙降临了。

这个副手还很年轻,更久远的事情他不清楚,但他知道,有一天,异世界的来客出现在了东帝国,为他们带来了坐标,和穿越时空的力量。

“你在想谁?”阿德利安突然问。

他的声音隐隐颤抖,“我为什么在你的脑子里……看到了阿谢尔?”

副手惶恐地抬头。

阿德利安又想起了那个美好的梦。

他从来没有去过巴厘岛,也没有去过普罗旺斯。他没有见过海,没有冲过浪,没有做过陶塑,没有看过盛大的烟花,也没有吃过味道辛辣的食物。

他根本不可能出院。

那些真实得仿佛身临其境的场景……是以什么为基础构建的?

……那是谁的亲身经历,是谁亲眼所见?

副手只觉得一股磅礴的压力迎面而来,他身上仿佛突然压下一座巨山,世界转过身来对他横眉怒视,他瞬间被物质抛弃,被理念碾碎,他张开嘴,发出无声的痛呼。

但他听不见自己的哀嚎,只能听见一个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哪怕他的听觉不再运转,他的大脑仍接收了那道指令,他尊崇的神明质问他:“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雌虫不确定自己喊出来没有,他拼命回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加入‘方舟’的时候,它已经进行一半了……

约莫是星历6332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