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真扯扯嘴角。
一个千金大小姐,犯了错是要受下人棍棒责打的,这就是傅家稀烂的家风!
她走到屋中央:“父亲,你看看我这身子骨,能挨几棍棒?”
“便是打死你,那也是你罪有应得!你欺凌幼妹,就该知道要承受什么样的惩罚!”
傅筠手指到了她鼻子尖前。
实在是太猖狂了!
从前他怎么没看出来她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
等他一步步来,先治了她欺凌幼妹之罪再治她不孝之罪!
今日不给宁氏母女一点厉害瞧瞧,岂有天理!
“都说虎毒不食子,我是您亲生的,您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可就得去报官了。”
傅真看了眼已经持着棍棒进来的婆子们,眼神凉凉地又看回傅筠,“父亲可知,在我掐傅柔之前,她把我骗到了山上,还亲手把我推下去,杀我未遂。悬崖边还留有痕迹呢,今日寺里那么多人,也未必没有人证。
“我这就找人去喊顺天府来人,请他们查查真相。看看到底是我发疯要杀人,还是傅柔揣着祸心谋杀长姐?今日寺里的可都是咱们傅家都高攀不起的贵人啊。想必他们若是看到了我受害,也没那个必要包庇凶手,而一定会如实向府尹大人陈述实情的。
“如果判定没我说的这回事,我都不必父亲动手,我一定自己撞死在这门墙上,但如果官府查得傅柔害我属实,那么我绝对不会接受和解,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傅筠不料这死丫头竟然这么狠,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他口说要打死她,怎可能是真打死?真打死了,宁氏绝对跟他鱼死网破不说,官府还得找上门来,他能落得什么好处?
不过她这一说也确实让他犯起了疑心,往日胆小怕事的傅真戾气大得似乎要见一个杀一个,确实不正常,如果说是因为被傅柔给吓破了胆子才发疯,那也说得过去。
可素日跟她娘一样善解人意,又总是温言软语待人的傅柔当真要推傅真下崖?
她才十四岁呀!
“真姐儿,你还能编得再像些么?”察觉到傅筠神色不对的柳氏抬起头来,冷笑着打量傅真,“打从进门来你就这么气势汹汹地,柔儿向来温柔好善好说话,她会去推你?她能害得了你?我说你们这些奴才,老爷的话你们都不见么?都是聋子么?发话让你们打,你们还不动?!”
傅柔先前没说错,这死丫头好像长了点本事,都敢反过来威胁他们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此打死她,便一了百了!这些婆子都是她来之前打点好了的,不消几棍棒下去,保准让她活不了!
第10章 别怕我手疼
婆子们操着棍棒上前,见傅筠没催促,却不敢真伸手。
傅柔见状立刻指着傅真道:“你血口喷人!分明是你先惹我!你嫉妒父亲爱护我,可是那不也是我平日在父亲面前孝顺听话,他才多疼了我一些么?我受不得姐姐那般刻薄,才回了你几句,结果你打我,完了还要诬蔑我!如今父亲不过是要罚你几下,你竟还对他那么不敬,你不想活了么你!”
傅真循声看去,此时她两眼红肿,歪伏在柳氏怀里,一身用银丝线绣着缠枝西蕃莲花边的织锦春裳让她揉搓得皱巴巴,满眼的阴毒倒是不见消退。
她身上这银丝线得十两银子一扎,身着的织锦料子少说也得五十两一匹。
而一脸凄怨怒目相视她的柳氏,头上插着金步摇,耳上戴着镶宝的赤金耳铛,腕上还有两只碧玉镯子,身上和足下皆为不亚于傅柔身上的锦缎!
傅筠当初把柳氏母子仨接进门后,傅夫人曾私下去打听过柳氏来历,她只不过是从前战乱时傅老爷子领回来的一个丫鬟!那时就跟傅筠勾勾搭搭,后来傅老爷子为了让傅筠能安心考取功名,便把她发卖了出去,可到了别人家不过两年,又被发卖出来!
原因是什么呢?是爬家主的床,让当家太太捉到了!
许是柳氏着实有几分姿色,那家主竟是动了真心,将她偷偷安置起来。
可巧在当年那小地方,傅筠与那人又是相识的,于是一来二去傅筠又与柳氏勾搭上了!
后来东窗事发,那家老爷也毫无办法,一来柳氏总归是回不去了,二来傅筠那日已中了头届恩科的进士,三来他又有了宁家做靠山,实在出手阔绰,于是便只得接了傅筠的银子,自此放手。
后来傅夫人的人寻上门去,花了更多的银子,他闷了十来年的那肚子气,才当着来人倒了出来!
所以,一个被卖来卖去的丫鬟,哪来的钱给自己添置这些头面和衣装?
就是傅筠,他自己靠那几间米铺,一份俸禄,供养得起他们?
这都是傅夫人的钱!她们吃的穿的用的全部都是傅夫人的嫁妆和傅真的外祖父留给他们傍身的遗产!
现在,这个私生女出身的庶女竟然有脸说她这个嫡长女嫉妒她?
“你刚才说我嫉妒你被父亲偏心,所以要掐死你。”傅真上首找了张椅子坐下,眼角斜斜地漏出了光:“我没听错吧?”
“难道不是?”傅柔目光阴狠,“你掐我那可是父亲亲眼看到的!”
“那你是在指控父亲偏心庶女,行事不顾体统,使得我这个嫡长女备受冷落得都不能不出此下策背后出气。是不是?”
傅柔愣住。随后她一骨碌坐起来:“我不是”
“怎么不是呢?屋里屋外这么多人,都不是聋子,这话可是你亲口说。”
傅真瞥她一眼又转向傅筠,“父亲,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是你的女儿,我还是你三书六聘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所生,傅柔不说我还不知道你竟然还这么偏心呢,害我以为读圣贤书长大的你,一定知道嫡庶有别,尤其我还是你的嫡长女!
“难道你不是应该对我多些关心爱护才是么,怎么反倒还偏心着一个庶女?
“这是哪门子的家法规矩规定可以这么做的?就算庶女再讨你喜爱,你公然偏心她,罔顾嫡庶有别的法则,这不是明摆着不把祖宗家法放在眼里吗?不是明摆着不把当年宁傅两家结秦晋之好的盟约当回事吗?”
“胡说八道!”
傅筠不知她竟有这副伶牙俐齿,但却知这话压下来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他怎么能承认自己偏心庶女呢?要是这话传出去,他名声还要不要?搞不好连弹劾的奏本都要递上去了!
“没错!”傅真接着他的话站起来,走到柳氏和傅柔身前:“我也觉得父亲不会这么胡涂。宠妾灭妻可是要入刑的,父亲得来这个官身可不容易,总不可能为个庶女连自己前途都不顾了吧?”
说完她右手一抬,啪地一下就扇到了傅柔脸上!直把她扇得母女俩俱都惨叫起来,才拍拍手继续往下道:“所以说傅柔刚才公然指控父亲偏心,这是在指父亲的脊梁骨!说你无视纲常伦理,德不配位,是要连累你的前程!
“这样居心叵测的不孝女,在家里张嘴就这么胡说八道,在外头指定也管不住嘴,要是传出一句宠妾灭妻的话去,那可怎么得了?如今朝廷大局初定,要的是人才开创盛世,不知有多少人盯着父亲这个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