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1)

夜深时,花小麦凑在灯前,将那张纸上的食材看了一遍,禁不住暗暗咋舌。

乖乖,怨不得那柯震武肯花十两银子请她做菜啊,敢情此番,他可真是下了大本钱了!那食材单子上,海参、燕窝之类都只算是平常,难得的是,居然还有一篓子雪蛤!那玩意在如今这个时代,只怕揣着银子都难买吧?果然开镖局的就是人脉广啊!

花小麦心知柯震武将春酒宴看得紧要,连夜便将菜单重新安排,隔日送去了芙泽县。如此往复两三次,菜色方算是最终确定,二月初一那日,花小麦便收拾齐整,在花二娘唠唠叨叨的嘱咐声中,前往连顺镖局。

孟郁槐已经离开县城走镖去了盛州,带了一个趟子手、四个伙计并两辆大车,院子里顿时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花小麦依旧同左金香一起住在后院的厢房中,柯震武安排得妥当,虽未露面,却预先着人待她一来,便引了她去吃晚饭,又在房中留下不少姑娘家喜欢的瓜子、果脯等物,嘱她不必拘谨,无论有甚么需要,只管和左金香开口。

在连顺镖局这幽静的环境中,花小麦自是一夜好眠,翌日清晨,天还没亮,左金香便将她叫了起来,两人一同赶去厨房中,挽袖子开始忙碌。

因着准备功夫做得周全,又有之前两次替人做席的经验,花小麦这一回可算作是成竹在胸一丝不乱,立即便安排人手,自己负责调味、控制火候的精细工夫,将切墩儿的活计交给左金香,至于那两个杂工,则专管洗菜摘菜。

东方微亮的墨蓝色天空下还有两颗残星,灯火通明的连顺镖局的厨房中,洗洗剁剁之声不绝于耳。

花小麦将今日宴请的宾客喜好记了个滚瓜烂熟。

春风楼的赵老爷喜啖肉,就有那掺了海参和虾仁的四季丸子;茶叶铺的肖老板爱素,用黄耳、笋尖、草菇和竹笙烹制而成的鼎湖上素自然必不可少;钱庄的胡老板喜饮酒又爱吃鱼,便专备了一道蜜酒蒸鲥鱼来招呼他。野鸡红炒肉丝香辣爽口,芙蓉燕菜清鲜无匹,豆腐做成的“凤凰脑子”软嫩柔滑……一时之间,这宽大的厨房内竟像是有百种滋味汇在一处,香气穿过窗棂,透过门缝,飘散到镖局内每个角落。

天渐渐亮了,一个杂工蹲在门口摘好一筐韭菜,端进来搁在灶台上,顺手揭开一个盖了盖儿的水盆,忍不住“啊”叫了一声,忙掩住了嘴。

花小麦彼时正忙着片腊鸭皮,听见动静,也不过回头看了一眼,并没在意。那杂工手足无措,忙慌慌找到左金香,在她耳边低语一番,左金香脸色随即也是一变,跟着他也去瞧了瞧,一张脸阴得吓人,端起水盆走到花小麦身后。

“小麦丫头,你赶紧瞧瞧。”她凑近了小声道,“这……只怕是不能用啊!”

花小麦回了头,打眼便见她手中是满满一盆泡发了的银耳,一小朵一小朵的,浮在水面上乱漂。

“怎么这样碎?”花小麦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银耳以朵大肉质肥厚为佳,然而她眼前的这些,却既薄又细碎,眼见着是次等品。这银耳,可是要用来炖雪蛤的,这种货色,万万配不起那么好的食材!

左金香四处看看,讳莫如深地道:“这银耳,是东家的小舅子帮着采办的,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是上等好货,东家也便信了他,谁知……这可怎么办才好?!”

“莫慌。”花小麦略经思索,飞快地道,“那雪蛤还没有下锅吧?”

“没有,那样精贵的东西,自然得你来侍弄,我可不敢。”左金香将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那银耳决不能端上桌,要惹笑话的,我看哪,如今也只能随便配些上好枣子、雪梨、杏仁什么的一块儿炖了好交差!”

“不。”花小麦须臾间已有计策,安抚地拉了拉左金香的手,“嫂子,咱们做鸡茸雪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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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话 到手

更新时间2014-2-16 19:31:55 字数:2469

事情来得突然,不由人细细斟酌,左金香忙引着那两个杂工去宰鸡。只是踏出厨房之前,仍是按捺不住,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上回这丫头,就曾在镖局里用笋脯做了一道鸡茸金丝笋吧?这次怎么又是鸡茸雪蛤?……倒跟鸡茸较上劲了!”

花小麦将她的话她听了个一清二楚,撑不住笑了出来。

为厨者,需擅于察言观色,自己做出来的菜是否受到欢迎,会不会有哪里出了差错,从食客们进餐时面上的表情,便可寻到蛛丝马迹。之前在连顺镖局做那一道鸡茸金丝笋时,她曾留心观察过柯震武的反应,见他对那笋脯虽赞不绝口,筷子却多数往鸡茸上招呼,便猜测他多半是个爱吃鸡肉的,只盼今日这道鸡茸雪蛤,能对了他的胃口。

说穿了,宴席虽要照顾宾客口味,最终,却还得主人家满意才行啊!

雪蛤这味食材,贵就贵在它腹中的那一粒胶。在花小麦穿越之前生活的时代,但凡上点档次的酒楼食肆,往往单取那一粒胶出来烹饪,其余之物皆弃之不用,花小麦自然也依此而行。

泡发了的“雪蛤胶”约有两指宽长,用姜汁和黄酒捞过切成碎丁,再以鸡架和猪骨熬成的上汤滚煮,这便是清汤雪蛤。但既然要加入鸡茸,就必然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步骤。

滑嫩的鸡胸肉垫在肥猪肉上,用刀背斩成茸放入碗中,再加入蛋白,用筷子搅打。鸡肉中的筋丝会自动缠在筷子上,经过一遍遍的搅打,只等鸡肉中的筋丝全部被剔除,方算是最幼嫩的鸡茸。这个时候,将煮滚的上汤和雪蛤胶从火上端离,把鸡肉茸缓缓地倾进去,撒少许火腿丁和芫荽,就可以摆盘上桌了。

做好了这道重中之重的大菜,眼见着即将午时,花小麦又手脚麻利地炸好了几盘春饼,负责搬菜的杂工陆续赶了来,将大盘小碗一样样捧了出去。

柯震武与众位宾客,已在前院入了座。

这日的宴席之上,菜色缤纷耀人眼目自是不必多言,既有那珍贵的燕菜、雪蛤等物撑足了场面,也不缺那爽口爽心的卤盘小菜,令人胃口大开。荞菜炒腊鸭皮油汪汪,加了虾肉和冬笋丝的春饼金灿灿,野鸡肉红彤彤……更妙的是,这日的茶汤,却是用那柏叶焙干磨成粉冲成的柏叶汤,饮酒之后抿上一口那碧青的汤水,醉意好似一刹间完全消散,脑中一片清明,说不出地爽利。

各人都轻易在桌上觅到了自己所钟爱的菜肴,抬箸举杯欢笑频频,实在好不热闹。

花小麦累了整一个上午,双腿仿佛灌了铅,沉重得简直不像是自己的,实在也没力气到处走动了,就与左金香坐在厨房前的院子里喝茶。所幸这左嫂子是个极开朗活泛的性子,扯着花小麦叽叽呱呱说个不休,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时间倒也不难打发。

春酒宴直到未时末刻方散,可谓宾主尽欢,柯震武送走了宾客们,便打发人来请花小麦和左金香去前院说话。

“快快,小麦丫头,领钱了!”左金香一下子跳了起来,在花小麦腰眼上捅了一下,拽着她的胳膊立刻慌慌忙忙冲到前院。

杂工们正在收拾那四张大桌,宾客们已走得差不多,廊下只余春风楼的赵老爷,同柯震武坐在一起喝茶。

见花小麦来了,柯震武立刻笑着冲她招了招手:“来来,小麦丫头你过来!今儿这一天,可把你给累坏了吧?这顿饭做得好哇!我最爱那道鸡茸雪蛤,鲜香满口,回味悠长,大家也满嘴里只是夸赞哪!之前郁槐同我说你厨艺十分了得,我今日,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花小麦的心稳稳当当落到实处,嘴角微翘正要做答,那赵老爷却已抢过话头道:“可不是?小小年纪,比我那春风楼里姓魏的那个可强多了!那东西,三不五时跟我提要求,做菜的手艺一天不如一天……姑娘,我听老柯说,他之前还跟你有过争执,欺负你了?喙,要我说啊,干脆你往后就来我的春风楼里掌勺,让那姓魏的死一边儿去!”

“赵老爷,您别跟我开玩笑了。”花小麦抿唇笑道,“谦虚的话我就不说了,您那春风楼是怎样的排场,我心中也大概有个数,即便我真有那么大的胆子,跑去您的酒楼做厨,只怕我家里人,也不会答应。我二姐最是不喜我在外面乱跑,就连这替人做席面的事,也是我求了她许久,她才允了的。去酒楼掌勺,我连想都不敢想。”

那赵老爷似是有些失望,但很快又点了点头:“也对,姑娘家,迟早都是要嫁人的,是我考虑得不周全,罢了。”

趁着两人说话的工夫,柯震武已命人取来两锭五两的银子呈到花小麦面前,又给了左金香一块二两的碎银,和颜悦色道:“来,拿着吧,小麦丫头,今天辛苦你了,天色渐晚,若你愿意,今日可在我镖局再歇一晚,明天一早再回火刀村不迟;你若不肯的,过会子我便让大忠送你,否则你一个姑娘家,路上恐生事端。”

花小麦将那两锭银子接过来,紧紧攥住了,手心里都冒出一层细汗。

十两,十两银子啊!这钱足够景家小院三口人过上整整一年吃穿不愁的生活,眼下,真的到手了!

她强自压抑住激动的心绪,对柯震武微笑道:“那便多谢你了柯叔,我今日还是想回去,也免得我二姐担心。”

“行。”柯震武痛快地点头道,随即吩咐人去把大忠叫来,又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我说小麦丫头,你有这么好的手艺,难道就打算一直替人做席面?这可太被动了,村里一共就那么几十百来户人家,倘若没有那婚丧嫁娶之事,你很可能几个月甚至半年都接不到一单买卖,这收入太不稳定啊!”

这事花小麦又何尝不曾考虑?只不过,不管她想做点什么,都是需要本钱的。

刚来火刀村的时候,只要一日两餐能吃饱肚子,就已经很满足了,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想别的,不过嘛,现下有了这十两银子,倒的确是应该好好琢磨琢磨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