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似乎被摇摇晃晃的船慢慢甩了出去。但睡觉的时候还是觉得很吵,脑子里是轰隆隆的声音,像海的波涛打过来,也像火车开过身体……
每晚都是光怪陆离的梦。
睡得一点都不好,头一直昏着。可起来更难受,明峥只能选择躺着被船晃来晃去。身体找不到一个稳定的重心,他下意识摸着中指上那个戒指,熬过了两天一夜的黑暗期。
下船那天视力已经恢复了大半,开始能看清东西,也不会再不自控地流眼泪,但眼睛依旧有些受不了白天正常的紫外线,总觉得看什么都很刺眼。
起床后明峥勉强打起精神来去浴室洗漱了下,刮胡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长了很多,乱糟糟的。
穿衣服的时候工作人员来敲门提醒来下船了。明峥把墨镜戴上,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船舱,转头离开。
下船走到陆地上终于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回到酒店休整,放好行李后,李志元的助理小航来给他送饭,送药,帮他冰敷眼睛。
明峥没有助理,李志元直接把自己的助理小航派来照顾他了。现在行动不便,明峥也只能先接受导演的好意。
等他吃完饭吃过药,又觉得困了。
“不是都是消炎药和维生素么。你们不会给我掺了什么安眠药吧?”他问李志元的助理,“怎么我吃了就想睡觉。”
小航答他:“肯定是在船上没休息好,下船了身体发出讯号,提醒你要好好休息了。”
也许吧。明峥揉了揉眉心,把手机递给对方:“麻烦你帮我拨个电话?直接划开就好,我手机没有密码。”
他看手机眼睛也疼,只能麻烦别人代劳。
小航接过他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翻,问:“打给……”
明峥道:“备注是‘他’,很好找。”
小航接过来点进去,发现明峥的手机看起来很新,看上去简直像新手机,连密码都懒得弄,估计是真的不怕人看。
通讯录里的人也没有几个,那个“他”在里面非常醒目。虽然指代不明,但小航莫名就能确定这个“他”是郑观语。
小航找到那个“他”,开始呼叫。
忙音,打不通。
小航又帮明峥拨了“他助理”,也是一样的忙音。
打了两次都打不通,明峥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郑老师可能是在忙。”小航安慰他,“先睡一觉休息一下吧,醒了郑老师肯定给你打过来了,房卡我拿走了?晚餐时间我再过来。”
明峥点头应了,看着小航走出门。
坐了会儿,越来越困。吃了就睡好像有点过于懒惰……但明峥还是决定睡一觉再说,反正郑观语的电话也打不通,他没事可做,先睡吧。
把手机调至静音,戴好眼罩,他开始补觉。
陆地上的床和船上就是不太一样,那一觉他睡得非常踏实,可以说是这几个月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觉了。
就在他沉沉睡去的时候,郑观语刚下飞机。
他一下都没休息,从上海急匆匆连夜出发就冲了过来,坐了两天半的飞机,一下都没耽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乌斯怀亚。
他下了飞机就开始给剧组的人打电话,第一个被他问候的人就是李志元。
得知郑观语人都来了,也没什么必要再瞒着。李志元只能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地告知:“他也没出什么大事,就是眼睛……”
“眼睛怎么了?”
“雪盲,一开始有点严重,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了,但还是不能被强光刺激。”李志元解释,“在船上我本来说联系你告诉你一声,但明峥说不要,所以才……”
之后李志元又仔细解释了下拍摄时的情况。
郑观语问过酒店名字以后,脸色阴沉地挂了电话。
阿麦被他那脸色吓得不行,总感觉他盯着手机的目光杀气腾腾。
他恶狠狠道,“操。”
……居然说脏话了。
阿麦震惊了下才接嘴道:“哥,怎么了?”
郑观语叹了口气:“他雪盲了。你看吧,我就感觉得出点什么事儿。他还不让剧组的人告诉我,真的服了。”
阿麦安慰他:“拍戏总是会遇到意外的,哥,你也不要……”
郑观语气得在车后座里乱指:“落下什么后遗症怎么办?得过雪盲的人我认识,有的人好几年过去眼睛都很脆弱,明峥是演员,今后还要面对那么多镜头,如果他以后连闪光灯都受不了怎么办!!”
阿麦被他这音量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
还在梦里的明峥并不知道郑观语已经杀到了这里。
他睡着了,并且做了个很悠长的梦。造梦程序似乎把那些片段自动蒙太奇处理了,他们拍的电影故事以及他和郑观语的故事交替并行在一起,一幕幕地在脑袋里流转。
他又看见了那盏小小的走马灯,灯上有两只接吻的小鱼。
光影重合在一起,时间、空间都在脑海里归于无限……
那盏走马灯灯像一个梦境的开关。很快,脑海里那盏灯一灭,意识也回到了现实世界里。
电影结束了,梦也结束了。
刚醒来还有些恍惚,明峥身子动了两下,还没完全醒过神来,接着他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床边似乎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