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玥哭哭啼啼抱着儿子进来,国公爷与衡哥儿正在下棋,其余几位哥儿在一旁观战。

国公爷瞅见女儿那副模样,眉头皱了起来,“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燕玥让仆妇把儿子放在圈椅里,亲自掀开宏哥儿的伤处,给国公爷瞧,国公爷瞅了一眼,几处经脉又红又紫,看一眼便觉得疼,

燕玥先把事情一告,眼神睃着衡哥儿道,

“爹,女儿知道您疼衡哥儿,但您也不能纵容他欺负人,宏哥儿年纪比他小些,您要疼宏哥儿些才是。”

国公爷听到燕玥要他疼裴宏,只觉好笑,国公爷不是徐氏,嫡孙与外孙在他心里是有区别的,不仅有区别,区别还很明显。

他捏着棋子未放,缓声问,“你既然知道我疼衡哥儿,你来告状作甚?”

燕玥给噎住,“也不是让您把衡哥儿怎么着,只是这种事以后不能再犯了,他不照顾着弟弟便算了,可不能再打宏哥儿了。”燕玥含着泪,她就这个么儿子,疼到骨子里。

衡哥儿在一旁慢悠悠接话,“姑姑,您为何一口咬定是我打了裴宏?有证据吗?”

燕玥对着他可没好脸色,语气拔高了些,“是宏哥儿亲口说的,他还能撒谎?”

衡哥儿“哦”了一声,眼珠儿转溜到裴宏身上,循循善诱问,“裴宏,你为什么认定是我偷袭你?”

裴宏抬袖揩了揩眼角的哭痕,颇有几分理直气壮,“还不是我跟依依在学堂生了过节,你怀恨在心么?”

衡哥儿眼神一眯,“什么过节?”

“我....”裴宏差点脱口而出,觑了一眼国公爷冷沉的脸色,支吾着不敢作声。

国公爷瞧出不对劲,将棋子一搁,目光严厉看着裴宏,“一字一句交代清楚,否则今日别想出这个门。”

裴宏唬了一跳躲在母亲身后,燕玥见父亲如此无情,心中顿慌,又瞅了一眼儿子,见裴宏眼神躲躲闪闪,才知里面有隐情,她额头生汗,催促着儿子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裴宏有些怵外祖父,又在衡哥儿诱导下,闪烁其词把事情经过一说。

国公爷快气出病来,捂着胸口咳了好几声,怒不可赦指着外头喊道,

“无耻之尤!来人,给我把裴宏按在条凳上打,打死为止!”

裴宏大惊失色,从圈椅里蹦起来就要逃,可惜他受了伤,脚尖一触地,膝盖的痛楚侵袭而来,他一下没稳住跌在地上,外头候着的婆子小厮一拥而入,不顾燕玥阻拦,将裴宏强行拖去外头,立即有掌刑罚的管事扛着条凳板子来,对着裴宏屁股就是一顿猛打。

燕玥大哭,跪在国公爷跟前认错。

国公爷看都没看她一眼,失望道,“你没生个女儿,就不懂得爱护小姑娘是吗?你自个儿也是姑娘出身,若你如厕被人堵在外头打,是什么滋味?你名声败尽,怕是只能去尼姑庵当姑子。”

燕玥泪如雨下,“爹爹,是女儿的错,女儿没问清楚里情,便冒冒失失带着宏哥儿来告状,爹爹,您晓得程王府情形,上头还有个妾生的长子,底下还有几个庶子庶女,女儿只这个命根子,平日里偏疼了些,您饶了他吧。”

“再说了,依依不是没事吗,您网开一面,女儿回去一定教导他,以后不会再犯。”

“不,”国公爷眼色阴沉,“没酿成错是依依能耐,若是依依出了事,你们整个程王府都赔不起。”

他可以容忍孩子们小打小闹,却不能容忍阴私算计,裴宏明知依依是个小姑娘,却怂恿旁人在恭房外围堵她,一点亲情面子都没有,险些败坏依依名节,触了国公爷的底线。这样的孩子,唯有打才能让他长记性。

就这样,裴宏被打了一顿送回去了,国公爷下令,以后不许裴宏踏进燕家一步。

燕玥伤心欲绝回了程王府,彼时老程王已故去,现在由裴鑫承爵为郡王,瞧见儿子浑身是血被人抬进来,吓得不轻,一问情形,得知儿子怂恿五个少爷在恭房外围堵依依,他急出一口血来,拧着燕玥,连夜来到长房给燕翎夫妇赔罪,燕翎不在,宁晏自然不会见他,裴鑫又亲自跪在国公爷跟前道歉,国公爷脸色才稍稍好看些,扶他起来,让他以后亲自教导裴宏。

宁晏早从女卫口中得知此事,女卫一直在暗处保护依依,否则宁晏绝不放心让这么小的女儿去学堂,裴鑫姿态做足,国公爷也将人打了,事情只得作罢。

依依手里正翻着一本《史记*食货传》,轻飘飘问衡哥儿,“你今日拖着祖父下棋,莫不是算到裴宏要来告状。”

衡哥儿坐在一旁抄书,得意着回,“裴宏是什么德行我岂能不知,我就是等在祖父跟前,好叫祖父给他吃些教训,至于大姑姑,嘿嘿,想必她以后再也不敢来国公府告状。”

这两兄妹,生得玲珑七窍心,小小年纪便有一番城府。

宁晏见依依手不释卷,怕她伤眼睛,寻着借口打断她,

“依依,娘一日没见你,你让娘抱抱好不好?”

说来也有趣,宁晏身为母亲,每日却要想着法儿博得女儿关注,天知道她生个女儿是为了疼着宠着的,偏生依依不吃这一套,不仅不爱跟她撒娇,还会主动照顾宁晏。

宁晏手臂已张开,要抱依依,依依却不给她抱,反倒是塞了一本书给她,

“娘,若是您无事,便帮女儿把这本书抄下来,这是女儿从殿下处借的,过几日要还给他,这上头还有些字女儿不识,回头娘读给我听。”

宁晏:“.......”

不怪她跟燕翎头疼,衡哥儿闹腾,只要他回来,整个国公府都飘着他的嗓音。而依依呢,逮着了机会便向父母请教,再好的耐心,也被她磨没了。

衡哥儿瞧着母亲吃瘪的样子,咯咯直笑,“娘,您再生个妹妹吧,这个妹妹不招人疼。”

燕翎掀帘进来,正听得这话,眉头顿时皱紧,三步当两步上前,将衡哥儿给拧了起来,带着他到了书房,指着一大摞文书邸报吩咐道,

“这是边关十四州的卫所资料,你一月之内看完,并写个简报给我。”

衡哥儿神色一肃,二话不说便点了头。

他不爱读之乎者也,却因着燕翎之故,早早接触了军政,朝廷缺乏能干的武将,燕翎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少不得把儿子往武将方向培养。

燕翎把儿子打发了,又在书房转悠一圈,寻了一本《水经注》,踱步来到明熙堂,宁晏正在陪着依依看书,燕翎走过来将《水经注》扔给依依,

“瞧瞧这本书喜欢吗?”

只消打发女儿,今夜他便可舒舒服服跟媳妇儿亲热了。

依依接过书册翻了几页,见里面的图状十分有趣,高兴道,“我先自个儿读,读不懂的再求教爹爹。”

如霜过来将依依手中的书册给夺走,牵着她往外走,“我的大小姐,已经亥时了,您快些去歇着,”依依就住在东厢房,平日里由如霜照料她,如月在数年前被宁晏做主嫁给了云旭,夫妇俩在国公府附近安置了一个小院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如霜不肯出嫁,宁晏只得把她留在身边。

如霜将依依带走后,宁晏坐在罗汉床上懊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