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丹提出议和。
??波澜
北丹正式提出议和后, 大盛朝廷的意见也再次分成了两派。
其中一派即以原来的主战派为主,他们认为北丹这么快就提出议和,反而说明了“议和”才是对方的目的, 至于冒险纵深,兵临金州,不过是为了逼大盛做出最大限度的让步。
故而这一派的意见是:议和可以, 但北丹需退兵以示诚意,双方另择议和地点商谈, 且大盛如今既占据优势,在谈和条件上便也可仔细斟酌。
但主和派以及原本就有些左右摇摆的中立一派则认为议和是为了抓住机会尽快结束战争,而不是反复纠缠令局势再度变得不可控, 大盛实际上并无多少优势,所以建议就在金州谈判,以免夜长梦多。
朝上争得不可开交,而民间得知北丹主动提出议和后,已有不少人开始提前庆祝起来。
这天傍晚,蒋世泽回了家, 金大娘子一眼看见他走路不对劲, 便立刻迎上去扶住了人, 关切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崴了一下。”蒋世泽笑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尴尬, 觉得自己在妻子面前有点点狼狈。
金大娘子一边忙活着要给他擦药膏,一边奇怪地问道:“好好地怎么会崴了脚呢?”
蒋世泽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遍。
原来他在回来的时候被两拨吵架的人给挡了路,顺便就听了一耳朵, 结果发现争吵双方围绕的话题正是这场战事。
情绪较为激动的一方是“主和”的, 大意是说之前就因为朝廷没有及时议和, 以至于许多人都草草处置了家中财产打算南逃, 结果现在朝廷不走了,北丹提出议和却还要磨磨唧唧地考虑,若这么下去惹急了对方,到时他们就算想再“草草”处置财产跑路都没时间跑了。
话里话外都透着对自己吃了亏的不满,还有担惊受怕的愤怒。
另一边自然就是认为应该继续抗敌的了,原因也很简单,不能这么便宜了北丹,岂能你说打就打,和就和?至少这一回要还击得他们不敢再来犯才是,不然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在北丹铁蹄下的亡魂?
中间加入争论的路人越来越多。
蒋世泽本想绕开路走,没想到这时忽听那“主和”的骂了句:“你还说什么大盛将士,若他们有本事的话,北丹就不会打到金州来了!”
他愣了一下,旋即立刻脾气就上来了,二话不说跳下马车,拨开人群就奔着那人而去,抬手便是一拳打在了对方脸上,口中骂道:“放你的屁!没有我儿子他们这些冲在前头的大盛将士,你这种不识好歹的东西早就死绝了!还去个鸟窝的成都!”
结果因为他冲太快一时没控制好姿势,自己也崴了脚。
蒋世泽不想被人看出来,于是就做出副“懒得与你纠缠”的样子,在一堆惊诧的目光中,坚丨挺着,若无其事地走回了车上。
“这要是换我当年身手更敏捷的时候,我能把他牙打掉。”他抬了抬下巴,又清了清嗓子,微红着脸说道,“就是说的话粗了些。”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人前这样粗鲁过了。
金大娘子轻笑出了声。
“你看你,”蒋世泽有些委屈又无奈的样子,“还笑我。”
“好了,不笑了。”金大娘子温柔含笑地摸了摸他的手,又浅叹道,“其实似有这般想法的应该不止他一个,我想官家在前头,也不会不考虑京城这边的情况。”
蒋世泽点点头,又琢磨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说道:“你说得对啊。有他这种想法的肯定不止一个,当初为了南逃变卖家产的更不止他一个,怎地突然这时候就冒出来在大街上同人争吵了呢?”
“你看姚家,忙活了一阵,折了些财,还丢了个儿子和小妾,到这会儿都没好意思见人,就是满腹怨愤也只能关着门说。”蒋世泽沉吟道,“这些人倒是挺敢。如今太子监国,很多人都知道殿下也是主战的,这要是一般人,谁拿得准说这些话不会惹事?除非……是心里有底。”
金大娘子很快明白过来:“你是说,有人刻意想尽快推动议和之事?”
那些话明显就是在制造焦虑煽动民心没时间、没能力,此二项无一不是在说继续拖下去对大盛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蒋世泽越琢磨,越觉得自己琢磨出了真相。
“我估计议和肯定是要议的了,”他说,“就看最后谈的条件是什么。”
蒋世泽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虽然那些话听着讨人厌,不过这场仗能早点打完也好,提心吊胆的日子就能快些过去,修哥儿和暎哥儿都能早点回来了。反正现在我们占优势,就让北丹赔些钱,往后年年朝贡,永不来犯就是了。”
他这么想着,甚至打算等过两天脚好些了就去妹妹家里走一趟,同一向主战的妹夫好生聊一聊这个事。
然而,还没等蒋世泽找机会去与陶宜详聊,次日,朝廷便已收到了皇帝从金州发来的诏令。
官家已允了北丹议和之请,特诏三司使陶宜即日启程前往金州。
***
陶宜这日很早就从官署回来了,而且一回家就扎进了书室里不见人,蒋黎还是从张破石的口中才得知原来丈夫今晚就要离开京城去金州。
她也顾不上多想,赶紧吩咐了珊瑚等人帮着给陶宜收拾行囊,而自己则去了书室那边找他。
蒋黎推开门的刹那,就感觉到了屋里不同寻常的安静。
陶宜就那么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但是脸色不太好。
她缓步走到他面前,柔声说道:“官人,你还有什么要带的?我来帮你找吧。”
陶宜皱着眉,咬住了牙关。
蒋黎见他神色不对,像是很难受又极力在忍耐,连额上青筋也显了出来,她心中一吓,刚要开口询问,就见陶宜忽地偏过头,一口血呕了出来。
“三郎!”蒋黎连忙上前扶着他,手足无措地用手来帮他擦血,“怎么会这样?我马上让人请大夫来!”
陶宜却拉住了她的手。
“别去……”他强自缓着气息,对她说道,“若让人知道,是不敬。”
蒋黎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官家诏他前往金州,明显是为了商定议和的条件,若此时传出陶宜为此呕血,只怕又有人要借机攻讦。
“可是你吐血了啊……”蒋黎急得不行,这怎么能不管呢?而且他马上还要出远门,又是一路颠簸地折腾。
她心疼地捧着陶宜的脸,恨不得自己代他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