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当入了一甲,他又觉得这个名次不佳,忍不住感到失落。
沈庆宗在心里叹了口气。
“官家自有官家的考虑。”他只能好言劝道,“说不定就是因为革新派太扎眼了,所以才需要稍作平衡。你看那姓高的省元,这次不也非前三么?若要说落差,也该是他更难受才是。”
“子瞻兄,他是真定府尹之子。”沈约语气不明地如此说道。
沈庆宗怔了怔,然后反应过来问道:“你与他结交了?”
沈约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上次殿试后交谈过几句,今日又见到,就再互相问候了一下。”
沈庆宗颔首:“你看,走到这一步,你的眼界和交际都是不一样的。”又赞同地道,“你以后就是要与这样的人多结交。”
“不管怎么说,你们这三十七人已经是千里挑一的人才。”他说,“你姐姐和如娘说的话都是对的,名列前茅不能代表一切,就譬如,譬如当今计相,你以为他当年又是凭的什么越到状元和榜眼前头去的?再有,将来你们入了朝,那同年之间的交情都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你和谢元郎还是一个巷里长大的?不管你们谁先高走一步,以后都能彼此有个照应。”
沈约听父亲提到计相两个字时,忽然一怔。
旋即,他皱了皱眉。
不对。
他想,他不能去想谢暎如何,那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他要想的,只有自己将来这条路,也只应该去想自己这条路。
他不会追在计相身后跑,更不会追在谢暎身后跑。
“嗯,你们说得对。”沈约迅速撇开了心里的杂念,点头说道,“一切等琼林宴后定了差使再说吧。还有,”他认真地看着父亲,“到时也请爹娘帮我正式向姚家下定。”
沈庆宗略略一顿。
沈约立刻道:“爹,我已经让如娘等得太久了,她陪我走到今天也很不容易。”
沈庆宗沉吟了两息,看着儿子,轻轻点下了头:“好,但你也要给家里一些准备的时间,你是知道的。”
“姚家这样的门庭,我们若是给得薄了,只怕有人要反过来说你靠着他们。”沈庆宗道,“就算是为了让他们少牵扯些如娘也好,才不至于将来拖了你的后腿。”
沈约顿了顿,默然未有应声。
??雀跃
谢暎刚走进正厅, 就看见有个雀跃的身影朝自己扑了上来。
他立刻下意识地微侧了身子,以便使抱在手里的箧子不会硌到她。
结果蒋娇娇跑到他面前咫尺之距时却突然刹住了脚。
“这是什么啊?”她兴奋又好奇地望着他,“是官家给的么?”
谢暎:“……”
他不由默笑, 自己好像想得有点多了。
“嗯。”谢暎轻点了下头,又略顿了顿,抬眸朝她身后的蒋世泽和谢夫子等人看去, 说道,“官家今日给了我记注官的差遣, 明日琼林宴后便要正式上任了。”
蒋世泽还没反应过来,谢夫子已喜道:“甚好,甚好啊!”
蒋娇娇更是不懂, 于是问道:“这官儿很大么?”
谢暎笑了笑,解释道:“不算大,服绿而已。但就是朝会和圣驾出巡时要常伴君侧记录言动,修成起居注以送史馆。”
官员章服皆有定品,分别为紫、绯、绿、青,服紫配涂金鱼袋, 服绯则配涂银鱼袋, 服绿、青无鱼袋。
谢夫子立刻补充道:“官阶大小是其次, 这可是清要之位,不是寻常官吏能得的。也就是暎哥儿, ”他颇骄傲地说着,“出身进士高等,又得了官家的眼缘。”
蒋世泽等人恍然, 旋即也更加高兴起来。
谢夫子说罢, 目光带笑地落在那方装了袍、笏等物的箧子上, 眼角又隐隐有泪光闪烁。
蒋娇娇的心思却想到了别处去, 她对谢暎说道:“那这官职确实挺好的,反正只让你写字,你字又写得好,一点不危险。”
谢暎被她给逗笑了。
其他人亦忍不住笑,谢夫子瞧着这小丫头,也是面露无奈地含笑摇了摇头。
蒋娇娇也不在意他们笑话自己想得简单,她本就没想过要谢暎做一番多大的事业,在她看来,任何所谓的前程都比不上平安喜乐这四个字。
谢暎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两人相视而笑。
蒋娇娇陪着谢暎回了小院,头一件事便将皇帝赐的绿袍给拿出来展开,贴在他身上比划着大小。
“咦,居然挺合身的诶。”她有些诧异地道,“我还以为可能需要给你改改。”
谢暎笑着拿过袍子,握了她的手,说道:“在宫里量完身之后确实改过些许,所以才耽误了会儿。”
蒋娇娇这才放了心,然后又看到箧子里还有一张以金箔涂饰的笺帖,于是问道:“这可就是传言中的泥金帖?”
谢暎颔首道:“本是明日赴琼林宴用的。”
泥金帖是用作及第进士的喜报,一般在授予官职之前也是作为身份的象征,不过因谢暎已提前得了差使,所以也就基本用不到了。
只是还可以当作收藏。
蒋娇娇轻轻摸了两把,呵呵笑道:“我小时候还曾找沈姐姐打听过能不能借她爹爹的泥金帖来看看呢,没想到现在我身边也有个进士了,此时再看它竟也觉得平常。”
谢暎弯了弯唇角,忽然倾身将她抱住了。
“今日在宫里得到结果时,我就想这么做了。”他说,“一直忍到出宫,又按捺了一路,回来见到你,原以为你和我想的一样,没想到却是我想多了。”